第三回 官河之游
铁九龙与马乾离开后,夏皓在城里买了套男装,回到客栈时,陈婕婕正梳洗完毕,呆坐在窗台前,望着窗外的夜景。
她眼中带着一丝伤感,面容透出淡淡的凄美,与白天时仿佛判若两人。
此刻她已脱下帽子,披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发长过肩,飘逸滑顺。
看到夏皓来走进后,她突然又回过神来,恢复平日活泼可爱的笑容道:“这么快就回来啦?”
夏皓递给她衣服,笑道:“我已经是找城里最好的衣坊,这不是洛阳,希望陈姑娘能将就一下。”
陈婕婕噗嗤一笑,接过道:“你可别把我当成公主来侍候,我娘说,即为江湖儿女,便要抛去大小姐的坏脾气,所以婕婕从小就很独立,放心吧,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包袱的。”
夏皓笑道:“难得陈姑娘出声贵族,仍有如此性格。若换了别家的大小姐,要他天天跟着我们几个大男人跑,恐怕早就受不住了。你试试这衣服合身吗?”
陈婕婕悦道:“偷偷告诉一件事,其实人家是头次穿汉服,想不到居然是还是男装,真开心!”
夏皓讶道:“你从没穿过汉服?”
陈婕婕双眸眨了眨道:“是啊,我从小都是穿胡服,爹爹很讨厌汉人,所以不让穿。可我一直觉得汉服很好看,但又不敢惹爹爹生气,所以只能在胡服上略加修改,倒也挺有趣的。你看,我现在这身胡服就是自己搭配的,会不会很怪啊?”
夏皓打从第一眼就感到她的打扮很特别,不拘传统,却显味道,自然笑道:“不怪,很好看。”
陈婕婕露齿娇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道:“真的?嘻。”
夏皓笑道:“想不到陈姑娘是胡人,我真的没有看出来,姑娘既有汉人女子的秀丽,又带胡人女子的豪放,实在难得。”
陈婕婕笑道:“错了错了,我既是胡人,又是汉人。爹爹虽然是胡人,但娘亲却是汉人哩。”
夏皓不禁吃惊,问道:“啊?刚才你还说你爹爹最讨厌汉人,为何。。。”
陈婕婕没等他说完,抢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哎,反正我不讨厌汉人就行哩。等会我们不如出去逛逛,时间还早哩。”
夏皓哈哈一笑道:“陈姑娘既有如此雅兴,就让我做个导游,等你换上男装,我们就化身成为两个文人雅士,登船游河,观赏这淮阴的两岸夜景如何?”
陈婕婕学着夏皓的口气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两人哈哈对笑,仿佛把所有的烦恼抛开脑后。若旁边有人看见,绝想不到今晚他们还要面临凶险,而此时竟有心情游河?
也许是陈婕婕被夏皓的性格所感染吧,夏皓那种遇事不惊,潇洒自若的性格确实能让身边的人感到心情平静。两人都正值青春年少,虽然萍水相逢,又经历患难,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但这种味道仍不足涉及到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江湖儿女的性情。虽然以夏皓的相貌,陈婕婕的美貌可谓是人间少有的般配,但他们心中并不糊涂,此刻与将来要面对的事不容心里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彼此之间更珍惜的也许是难得的缘分与相聚的光阴。
淮阴城北从东至西由一长河所贯穿,名曰官河。白天此河船支来往不息,主要以官盐与粮食的运输,当然也有不少商船客船路经。每当夜幕降临后,河道封闭,此河又有一番景象。
江南汉人多为文人,大唐建立以来,太宗贞观,武后遗风,玄宗开元,无不重贤,科举之制的大力推广,让许多青年对考举不舍的追求,以至许多有才之士,背井离乡,游览天下,以增见闻。
淮阴即为南北交流枢纽,来往的游群自然不少。凡是文人,均不会放过任何可观之景。所以官河入夜,河面仍有不少小船行驶,多是观景寻雅。
夏皓与陈婕婕此刻也是其中一员。
换上男装后的陈婕婕显得俊俏十足,她站在船头,淡淡的月光映在她湖蓝色的长袍上,微风吹过,衣服猎猎作响,大有文雅之气。毫不逊色一旁的夏皓。
两岸华灯初上,倒影与河水连成一线,人群喧闹,一副繁荣的景象。
陈婕婕兴奋道:“江南果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风土人情,我虽长居洛阳,却不曾有这番感受哩。”
夏皓摇着扇子笑道:“淮阴近年来确实很繁华,其荣比之扬州以不远矣。”
陈婕婕好奇道:“我在洛阳时也常听人说扬州怎么好玩,想到不久便要去那里,好兴奋。嘻,你这人真的很奇怪。”
夏皓讶道:“啊?我怎么奇怪了?”
陈婕婕噗嗤一笑,甜美至极,道:“不知为何,和你在一起时,总是感到很轻松,现在我心里早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抛得远远的。你说,是否很怪?”
夏皓哈哈一笑道:“那是陈姑娘你生性乐观,勇敢坚强的缘故,不瞒你说,其实我觉得姑娘很有做女侠的潜力。”
陈婕婕乐道:“真的?其实我一直很崇拜那些江湖侠客,就好像以前听说有个女侠,她武功高强,嫉恶如仇,以造福苍生为己任,专教训那些邪魔歪道,被世人称为武林第一女侠。那时我就好羡慕,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咦,我一下记不起她的名字了。哎,不过我武功不好,而且爹爹最讨厌我四处乱跑,若这次我被抓回去,爹爹肯定把我关上几个月,哎哟,那种整天对闷在屋子里的滋味可难受了,想起来都心寒哩。”
夏皓笑道:“陈姑娘说的那个女侠叫萧月,她是昔年静心观的摘传弟子,可算半个出家人,陈姑娘可不会想要出家吧?”
陈婕婕忙道:“对对,就是萧侠女,婕婕最崇拜她哩。原来她是出家人啊?难怪她武功这么好,我见那些和尚们都很厉害。”
夏皓笑道:“出家人也好,不出家也好,只要有一颗侠义之心,都会受到大家的尊重。”
陈婕婕叹道:“夏公子说得很有道理,婕婕虽然身在奉家,但我很清楚奉三爷所做的恶行,我是没什么能力教训他,不过,嘿,我可是每天都在诅咒他快点下地狱哦,最好是吃饭都被咽死哩。”
夏皓笑道:“由此可见陈姑娘的是个能分清是非善恶的人,我虽不清楚你与奉家之间的关系,但我相信,你是个好女子。”
陈婕婕脸上掠过红晕,笑道:“夏公子也是个好人啊,婕婕很喜欢哩。”
夏皓哈哈一笑,遂又叹道:“众人不知君性情,唯有佳人读我心。可惜,可惜。”
陈婕婕笑了笑道:“你不必为此难受,你看,现在铁大叔和马前辈就当公子是好人啊,哎,说起铁大叔,他的妹子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婕婕觉得他一定很难过,前几天夜里,我曾见他一个人在喝闷酒,他虽然平日总是嘻嘻哈哈的,但心里却不好受哩。”
夏皓点点头,叹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更不能一走了知,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哎。对了,我有一事相求,希望陈姑娘能帮我这个忙。”
陈婕婕点头道:“夏公子有什么事尽管说,婕婕必不推辞。”
夏皓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佩,递给她道:“若今晚我有什么不测,得麻烦陈姑娘将这个玉佩交给我师傅,这是我爹娘给我的东西,我不想它落入贼人之手。”
陈婕婕拒绝道:“夏公子你想太多了,你不会有事的。”
夏皓轻轻拉起她的纤手,把玉佩塞进她手里,微笑道:“陈姑娘刚才还说不会推辞,怎么这么快就要反悔啦?”
陈婕婕忙道:“婕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夏皓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以防万一,过了今晚,你还可以还给我的呀。”
陈婕婕犹豫了会,咬了咬娇唇道:“恩,好吧,我就先帮你拿着,咦,你师傅是谁,他在哪?”
夏皓笑道:“你不是说我今晚不会有事的吗,却又问我师傅是谁,哎,看来你刚才的话只是安慰我罢了。”
陈婕婕不禁啊了一声,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我只是。。。”
夏皓哈哈一笑,道:“不要紧张,我只是和姑娘开个玩笑。”
陈婕婕娇嗔道:“谁紧张拉?”说完把玉佩系在自己腰上,转身望向前方。
夏皓摇着扇子,也转过身去,与她并肩站在船头,笑道:“我师傅叫‘无面’,他这个人生性孤僻,从不与人多话,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因为从小到大,都是他找我,没有我找他。”
陈婕婕讶道:“那你爹娘呢,他们也不知道吗?”
夏皓淡淡道:“我爹娘早在我出生之时已经不在人世,我从小就是师傅带大的。”
陈婕婕沉声道:“对不起。”
夏皓笑道:“没关系。师傅与逍遥侯算是相识,而你正巧要去洞庭,只要你把这事如实相告,逍遥侯会处理的。”
陈婕婕坚定道:“你不会有事的。”
夏皓笑了笑,没有出声。
船顺流直下,以至城西,两岸虽繁华依旧,但两人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此时,远处一艘小船迎面而来,两人依稀望见船头站立一人。
这本也并不稀奇,他们一路而来,过往的船只不少,但那个人却吸引他们的目光。
那人身在远处,可嗓门却传到了这边。
他声音洪亮,言语粗俗,只听那人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为什么放着大好的酒不喝,漂亮的姑娘不抱,却要在这里陪你看他娘的什么鬼夜景!你若不是烧坏了脑子,就是我脑子进了水!”
另一人正坐在他旁边,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坐着的人悠然道:“我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从上船到现在就一直闹个不停,像个小孩子一样,难得我们来淮阴,怎都该好好观赏下这里的夜景。”
站着的那人骂道:“放你的狗屁!别以为你比我多识几个字就可以装什么文人雅士,你怕我不知道你小子想什么,你是见色心起,若不是听闻那女娃要弄个什么鬼诗会,你会这么积极,跑来这里?我看你还是省了这条心,人家是个闺秀,还是个才女,你是什么?哈,就你那样?酒鬼一个。”
坐着的人道:“喂,你这可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好歹我长相也不差,就算是个酒鬼,也是个潇洒的酒鬼。”
此时两船已经接近,夏皓看见那站着的人年纪大概三十左右,一身平民打扮,相貌粗旷,身材魁梧。另个坐着的人大约二十七八,一身深灰外衣,可相貌却很吸引人,他虽然并不算十分英俊,但比许多人生得好看,神态自若间有种说不出的玩世不恭,却又不似公子哥那种轻浮自傲。
灰衣男子哈哈一笑道:“这种话你居然也能说得出口,简直厚颜无耻,你若也算是潇洒,那别人算什么?你看,随便一个路人,都胜过你百倍。”说完向夏皓与陈婕婕指来。
灰衣男子望向他们,一下愣住了。
粗旷男子嘿嘿笑道:“这下你没有话说了吧,识相的就赶快给老子滚回岸上去,就算要去那个呆头诗会,也得让老子先找个地方赌两把再说。”
灰衣男子笑道:“今日算你有些运到,对船的两位公子确实相貌胜我百倍。”
说完拱手向夏皓他们打招呼。
夏皓立刻回礼,两船插身而过。
等船行远,陈婕婕望了望后面,笑道:“刚才那两人真有趣,他们应该是朋友,可是说起话来,口不饶人,那个坐着的人更奇怪,被对方劈头盖耳的嘲笑,也不生气。”
夏皓笑道:“天下之大,奇人怪事多得是,我看他俩不但是朋友,还是如兄弟般要好的那种,只有友谊到了那种层次,才能在言谈中无所不吐。”
陈婕婕点点头道:“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也是要去参加诗会的,不知是什么人哩?”
夏皓想了想,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知道,但愿不是敌人。”
陈婕婕疑惑道:“夏公子为何这么说?”
夏皓叹道:“适才我听到他们也要去诗会时,便细心留意,他俩立刻生出警惕,却还谈笑自若地向我打招呼,从此可见,此两人绝非寻常人物,我与那坐着的人对目相视时,感到他眼中空荡无物,根本瞧不出他内心的半点波动,若不是武功上乘者,绝不可能有如此之定力。哎,说来惭愧,我心中却是起伏不定,怕早已被他看穿。”
陈婕婕半懂地问道:“你说他们都是武艺高超的人?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哩?”
夏皓淡淡道:“这就是高手与低手的区别,哎,师傅曾教训说我武学虽有小成,但仍未大器。其是指我在心神上的修养。像逍遥侯那些武林泰斗们,他们习武早已不是研究招式战法,而是神韵与心智。我要达到那种境界,仍需不断努力。”
陈婕婕点头道:“想不到武学这么深奥,看来我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做女侠了。”
夏皓笑道:“话虽如此,但侠义并不在于武功之高低,而是在侠义之心。凡事不可强求,只要有所目标,坚持不懈的努力才是真实。我就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武学大家,反而觉得才艺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陈婕婕笑道:“也对,我就算不能做大侠女,也可以做个小侠女,呵呵,到时我要给自己起个什么外号呢?额,这可要好好的想想,否则像你一样,被人叫做什么‘多情少女’,‘多情姑娘’的话,哪还有脸见人啊!嘻嘻。”
夏皓望着她娇美动人的样子,摇头苦笑。
船至城西阴河桥处停止,马乾与铁九龙正在岸边等候,看到夏皓与陈婕婕,挥手示意。
四人登桥,铁九龙首先笑道:“你们两个到是好兴致,亏得我和老马跑了大半天。嘿,丫头,你这身装扮不赖嘛,比你旁边那位帅气多啦。”
陈婕婕仰头笑道:“那是当然啦,他是多情公子,我就是多情小公子。嘿嘿。”
铁九龙叹道:“才让你们单独相处了一会,你就一副被他吃定的样子,若是多些日子,哎。。。”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这足够给人遐想的空间。
陈婕婕俏脸刹下通红,娇嗔道:“哪有啊,铁大叔你好坏!”
马乾笑了笑,打断道:“好了,正事要紧。刚才我和老铁查过了。由于他们时间比较匆忙,所以今晚参加诗会的人多是楚州一带的达官贵人与公子爷,江湖上来的人并不多,不过却有几个人得多加留心。”
夏皓道:“其中是否有香帮的人?”
马乾点头道:“夏兄果真料事如神,据说香帮的副帮主熊彪听道这个消息便连夜赶来,现在刘采春正在家中设宴接待。”
铁九龙插道:“那熊彪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在香帮是出了名的好色,据说若不是以前曾经为宋逸挡了一刀,也爬不上这副帮主的位置,这小子长得跟猪一样,居然还自称为‘风流胖子’,真是厚颜无耻!”
夏皓淡淡道:“但他的武功却不可轻视,刘采春既然为他设宴,想必也是想借他之力来应付今晚的事故,熊彪既是好色之徒,必定不会推辞,也许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协议也难说。”
马乾道:“这个应该不会,刘采春既能不为众求婚者所动,应该不会是那种轻薄的女子,不过仍得小心。说不定她很可能和刘廷是一伙的,故意设这个局来抓你。另外,今晚她设宴请还有三人,一个是淮阴城守谢安,一个是阴河帮的帮主王越钱,至于另个人不太清楚他的底细,只知道他叫唐成天,从洛阳来的。”
“啊!”陈婕婕不禁失声。
大家转向她望去,只见她娇容失色,马乾问道:“莫非陈姑娘知道这个人?”
陈婕婕泄气道:“他居然也来了?怎么办,今晚我不能去了。”
夏皓追问道:“你和他相识?”
陈婕婕垂首道:“他是长安首富唐家的三少爷。他们唐家在洛阳也有生意,正是由他打理,我自幼便与他相识,而且。。。哎,总之今晚我不去了。”
夏皓隐约感到唐成天与她的关系必定不简单,而她是怕被对方认自己,才有此决意,可眼前的事态,若把她独自丢在客栈,也许更危险。因为直到此刻,庞玉与刘廷仍在暗处窥视,他们决不能有半点失误让敌人抓住机会。
他试探道:“陈姑娘可否告知那唐成天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婕婕沉思一会,缓缓道:“我不知道。记得小时候他是个没胆鬼,手无缚鸡之力,经常被我欺负,可是至从他十四岁那年回了长安,两年后再回洛阳时却仿佛变了个人。不但武功比我厉害了许多,就连性格也完全变了,后来他和奉三爷走得越来越近,我就越来越讨厌他。如果让他发现我在这里,说不定会通知奉三爷,到时就惨了!”
夏皓想了想,问道:“这没关系,就算他要通风报信,也没这么快,而我们今晚事了,明日一早便登船南下,除非奉三爷此刻就在附近,否者怕也无可奈何。”
铁九龙哈哈道:“不错,为了丫头你的安全,最好还是不要落单,放心,有我和老马做你的护花使者,怕什么?”
马乾同意道:“恩,不过经刚才夏兄弟提及,我差点忘记还有奉三爷这个敌人,那老东西已经好几日没见动静了,这反而让我感到十分不安。”
夏皓淡然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按理来说,我们那日在树林养伤一夜,他理因追来,就算他没察觉我们,也该在我们前面,奇怪,咦,莫非他。。。糟糕!”
三人大感疑惑,马乾问道:“怎么了?”
我夏皓沉声道:“今晚的行动得立刻改变。由我一人独往,而马兄,铁兄你们则在诗会事变之时立刻带陈姑娘逃出城外!那时我将引开他们,好让你们能安全逃离。”
马乾讶道:“这是什么回事?”
夏皓道:“但愿我没有猜错,庞玉很可能已与奉三爷达成联手,他要的人是我,奉三爷要的人是陈姑娘,从利益关系来看,这笔买卖正是他们生意人讲的双赢。也可解释为何他一直不见他的动静。”
马乾惊道:“夏兄的推测该八九不离十,可是这样你岂不是更危险?”
夏皓叹道:“总好过大家一起死。熊彪,王越钱,谢安,刘廷,庞玉这几人已经不好对付,若再加上黑鬼双煞,修罗三怪与青衣蛇,还有大批官兵,我们就算插翅也难飞。”
马乾沉吟道:“那干脆我们现在一起逃出城去,说不定会出乎他们意料,反而有一线生机。”
夏皓摇头道:“这不妥。对方既然不愿意在城里动手,也许有其它原因,这我暂时没想出来,但若我们一心逃跑,必中对方下怀。”
四人均知现在情况危机,正犹豫抉择时,忽然桥下匆匆走来一人,冲着他们呼道:“婕婕,你果然在这里!”
陈婕婕娇躯颤抖,不禁失声道:“唐成天!”
三人大惊,遂向那人望去。
只见唐成天一身锦衣华服,发围幞头,腰间配剑,匆忙而来。他身材高挑,体格瘦小,容貌清秀,但眉目之间略显沧桑,眼神也暗淡无光。让人感到有些颓废与病态。
唐成天走到四人跟前,也不理会三人,只望着陈婕婕叹气道:“婕婕你做事太莽撞了,还好你娘亲遣人通知我,我立刻丢下手里的事南下寻你,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趁三爷还没进城,你快随我回去,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陈婕婕没有答他,疑惑问道:“奉三爷他不在城里?”
唐成天叹道:“我一路赶来,终于在泗洲有你消息,但仍晚了一步。后来知道你没被三爷抓住,我立刻截住三爷,想尽办法把他留在泗洲,可也只能耽搁一夜。我又差人探听消息,知道你们曾在洪泽湖落脚,猜想你们定会来淮阴,便快马赶至,还好你真在这里,好了,快随我走吧!”
陈婕婕咬着娇唇,眼中充满了犹豫。
唐成天扫视三人,再看到夏皓时,神情有些变化,又淡然对陈婕婕道:“这几日你发生的事我全都知晓了。现在他们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法保护你的安全,你听我的话,随我回去,三爷与刘大人那边我会处理。”
陈婕婕低头不语。
夏皓微微一笑道;“唐公子言之有理,陈姑娘不要犹豫了,我们自有脱身的办法。”
唐成天打量了眼夏皓,道:“想必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多情公子’夏兄吧?另外两位该是马兄与铁兄,事出紧急,适才没有招呼,是唐某人失礼了。”
夏皓笑道:“闻名天下实在愧不敢当,如今夏皓在别人眼里只不过一采花贼子罢了。”
唐成天道:“你的事我也是今日才知,也感到有些吃惊,不过江湖本就如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阴谋诡计只是过程中的一个工具罢了,结果才是重点,夏兄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有些事不轮不到我干预,你虽曾帮过婕婕,但还赎唐某人无能为力。”
夏皓笑道:“唐兄不必多礼,在下绝无半点这个意思,今后陈姑娘的安全就靠唐兄你了。”
唐成天微笑道:“我受陈夫人所托,必当竭尽全力。至于今夜的事,我知道的是刘大人已经在城里城外满布防线,若夏兄想脱围而出,等待的将是铁网,钢爪与绳索。而刘府那边更是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三爷一抵达淮阴,无论夏兄是否前去诗会,身在哪里,他们都不会顾忌,将全力出手,势必要把夏兄生擒。至于马兄与铁兄两位,若你们信得过我唐成天,我当能保你们无事。毕竟刘大人也与两位并无仇怨。”
铁九龙哈哈一笑道:“我铁九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天罗地网又怎样,我倒要瞧瞧,他刘廷有什么能耐?”
马乾道:“唐兄好意我们心领了。”
唐成天点点头道:“既然你们意已决,我也不便多言。”转向陈婕婕道:“婕婕,我们走吧。”
陈婕婕娇躯微微颤动。
唐成天关切问道:“你怎么啦?”
陈婕婕突然猛一台头,咬着娇唇,皱眉呼道:“我决定了!我不会和你走的!我要和夏公子他们一起!”
唐成天显然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的反应,讶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三爷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吗?”
陈婕婕哼道:“他能拿我怎么样?难不成杀了我?他怎向我爹爹交代?”
唐成天叹道:“婕婕你把这事你闹得太大了。你有所不知,你爹爹已经答应三爷,把你许配给奉峻,只要你回到洛阳,立刻完婚!”
陈婕婕娇呼道:“什么?奉峻不是死了吗?”
唐成天道:“若是真死了,那还好些,当日你那剑确实伤得他很重,可还不至于死,这事本是他不对,也没什么。可你实在不应该把三爷那东西拿走。你知道吗?那东西无论是对三爷还是你爹爹都很重要。你还是跟我回去,好好认错,至于婚事,我和你娘亲可以再想办法。”
陈婕婕怒道:“这算什么道理!为何要我认错?是奉峻的错!现在居然还要我嫁给他!?爹爹是这样,娘亲也是这样,好!你们都怕三爷,但我就是不怕,我偏不回去!大不了我把那东西毁了!要他们永远拿不到!”
唐成天劝道:“婕婕你先不要激动。这事仍有周转的余地。我可以把你接到长安小住时日,再把东西还给三爷,看在我唐家的面子上,三爷也不会怎么样,等他们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陈婕婕嗔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躲起来?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你走吧,若娘亲问你,你就说婕婕不要像娘亲一样做个傻乌龟,婕婕会去洞庭,为娘亲讨回公道!”
唐成天知道她的性格,叹了口气,神色微变,遂向夏皓道:“夏兄若是个君子,就不要再让婕婕卷入你的恩怨之中。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说完大步走下桥去。
他的人来的匆忙,走得更匆忙。霎时四人又恢复到之前的各自沉思中。
桥下船只驶过,划出一道水浪,又缓缓沉没在河水里。铁九龙哈哈一笑道:“丫头,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因为什么事惹恼了奉老儿,但就凭刚才你那番话,我送你两个字,有种!丫头你知道吗?你可比江湖大把的男子更有勇气!”
夏皓叹道:“别听他胡说。我只想问你,刚才你是否真的下定决心?还是一时之气?”
陈婕婕淡淡道:“我并非意气之话,若你们知道奉峻那该死的家伙对我的轻薄之举后当会明白。”
夏皓问道:“究竟何事?”
陈婕婕哼道:“其实我陈家本是一大族,爹爹也曾是风光一时的江湖人物。但后来因为躲避仇家,才辗转来到洛阳,依附爹爹的结义兄弟奉畅,也就是奉三爷。当时我还没出世,这些都是娘亲向我泣诉的。娘亲说,爹爹以前是个很有志气的人,对她更是百般呵护,是他心目中最好的丈夫,可是至从落难后,便变了个人,不但脾气暴躁,对我们母女毫不关心,甚至时常酒后鞭打娘亲。而寄人檐下,又要看别人的脸色,在奉家的日子,我和娘亲从没好受过。在我十四岁那年,奉三爷酒后曾想非礼娘亲,当时我在窗外看见,惊慌之下把他击晕,可事后爹爹居然对此事无动于衷,说是酒后误会。我心里清楚得很,奉三爷对娘亲早有色心。哼!他是个坏蛋,什么事做不出!?他们两父子都不是人!上月奉峻一晚也是借着酒醉,冲到我房里,想对我。。。哼!还好我早有防范,刺了他一剑,当时我以为他死了,心想奉三爷不会放过我,便逃了出来。”
铁九龙感叹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姓奉的都不是个东西!”
夏皓继续问道:“他们说你拿了奉三爷一样东西,好像那样东西非常宝贵,究竟是什么?”
陈婕婕呵呵笑道:“只不过是一本书而已,我也不知道对他们这么重要,当时是从奉峻身上掉落的,他那个人从来不看书的,我想必定是什么机密的东西,否则怎会放在身上,说不定以后用得上,所以便随手拿了。”
夏皓问道:“竟然是本书?会否是什么武功秘籍?”
陈婕婕摇头道:“不是,是一本兵书。就好像孙子兵法那类的。”
夏皓失声道:“兵书?书名叫什么?”
陈婕婕刚想答话,忽然一队官兵纵马从大道疾驰而过,向西门奔去。
马乾惊道:“定是奉三爷快到了,糟糕,现在我们怎么办?”
夏皓当机立断道:“若被困大街,绝无生路!我们立刻去刘府,那虽然更危险,但至少他们该不会取消诗会,这样仍有少许时间周旋。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三回完
一, 唐朝的文士
科举在唐朝大力发展,许多有志的文士,为求官吏,青年时期就游历天下,增长见闻,此举一直延续至宋朝。李白在历史上就是一个浪子,也是侠客
二,官河。
官河至今称为盐河。在淮北盐场还没有盛行前,盐河称为官河,流入运河,北上为朝廷输送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