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多谢大师相救!”少年对我一稽首,脸上带着似曾相识的笑容。
“你想听个故事么?”
少年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故事?”
“是啊,一个故事。你想听么?”
“大师请讲。”少年正襟危坐。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李渡城,城里有个和尚……”
起
那一年,我年方十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我从小兵到伍长只用了一个月时间,绝不放弃任何一个立功机会,做将军出人头地是我的毕生追求。
当接到来自神策将军的秘密任务时,我兴奋的一夜未眠,此次如若顺利完成任务便能晋升中军统领,思及此处我做梦都挂着笑容。
任务并不复杂,将军令我寻找一个神策叛徒,带回他的人头即可。叛徒,我甚为不齿,好男儿当为国捐躯至死不悔,逃兵的下场,只有死。
洛道的天空异常阴霾,一路只见残垣断壁,偶尔几声乌鸦的刺耳叫声划过,一种刺骨的寒意直透心间,我自嘲地笑笑,何时变得胆小起来。
被僵尸围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种寒意来自何处,手中长枪一击挑破僵尸的头颅,一具具尸体倒下去,更多的僵尸围上来。再坚毅的勇士也有气竭之时,我退至水边终于体力不支,倒地之前依稀见到点点佛光,得救了!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昏迷过去。
醒来时人在一个简陋的帐篷中,身边有一和尚打坐念经,声音清冷低沉,“醒了便吃点东西吧,你需要恢复体力。”
不远处的篝火上煮着什么。我走上前去,锅内沸腾的却是大块的肉。
“和尚不是不杀生?”
“贫僧不杀生,此猪乃是自己重病不治。”
“你给我吃病猪肉?”
和尚有些讷住,我大笑出声,随即收起笑脸,深深一稽首,“多谢相救!我叫燕离,途经洛道,你可知此地发生何事,为何会有这许多僵尸?”
和尚沉默半晌,突然脸色一变,“小心”,我只觉周身一冷,似有东西攻击自己却看到不形体,只能胡乱挥舞手中银枪,只见和尚手捏佛印开始梵唱: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哆夜 哆地夜哆……
佛光四射,周围渐渐平和下来。
和尚沉默半晌,“此地不宜久留,你既已无碍,还是速速离去吧。”
承
我并未离去,而是一直跟着和尚,和尚未置一词,只是任我跟随。
两人在李渡城已经停留数日,李渡城是僵尸最集中之地,一旦入夜随时会有僵尸从杂乱的草丛和残破的房屋中突然钻出来,见到我们张口便咬。
和尚不杀生,所以和尚的做法只是任由僵尸咬住自己,趁它满足的时候低念往生咒超度。血透过僧衣一滴滴溅落地上,暗黄的沙地满是狰狞的血腥味。
“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人了,你杀他们不算破戒。”
“和尚不杀生,僵尸也不。”
“你不动手,我来。”
长枪挑过一个又一个围攻的僵尸,头裂、手折、腿断……倒地……
和尚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看着我砍倒一个又一个僵尸,衣服被暗色的血液染成红色,和尚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站在原地轻声低吟: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哆夜 哆地夜哆……
于是入夜一人杀一人度,白天僵尸情况稍缓,只有极少数恶灵游窜,我体力不支倒地便睡,醒来时和尚总是做好食物守护一旁。
“醒了,喝点汤吧。”
“你又给我吃病猪肉。”
这次和尚没讷住,而是轻轻一笑,相处一周,我第一次见到和尚的笑容,其实也称不上是个笑容,只是嘴角微抿,不过平时看惯了一本正经的死人脸,这个轻微的动作让和尚顿时生动起来。一阵微风吹过,几丝阳光从树叶晃动的缝隙中露泄出来,照在和尚头上,闪闪发光。真亮啊,晚上用来照明正好,我心想。
洛道阴霾的天空真的需要点光明,只是,不知能否照到人心。
异
“你能帮我个忙吗?”
一个女僵尸的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你……”我收回银枪,和尚也停下念咒,双方黯然凝视。
“现在我还保有自己的意识,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便是那些行尸走肉的一员。”女僵尸说得很慢,似乎每个字都将耗尽她全部的力量,血从她胸口不停淌下,我手握银枪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 城里的水……有毒,我们都变成了现在的摸样,幸运的是,我的女儿小邪子躲过了这次灾难。我的模样一天天改变,我跟她说这只是一个化妆游戏 ,她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女施主请放心。”
和尚佛印轻结,往生咒起,咒音落,女僵尸已化作点点尘灰随风而去。
找到小邪子时她正在棺材旁手拿一根芦苇独自念着童谣,看到我们她很是开心,脸上挂满纯真无邪的笑容。
“哥哥陪我玩吧,小邪子好寂寞……”
小邪子一手牵住我,一手拉过和尚,仰起小脸满是期待,一双清澈的眸子让人心疼。
我有些手足无措,枉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手起刀落杀人干净利落,却不懂得如何陪一个小孩子玩耍。
这时,和尚跳到旁边的断石上手舞足蹈起来,动作生涩僵硬,与其说是在跳舞不如说只是在抬抬手扭扭腰,严肃的表情和滑稽的动作惹得小邪子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弯弯的眼睛如同高悬在天的新月。我也跳上石头,随着和尚的节奏一起共舞,清亮的童谣和着舞蹈回荡……
芦苇高,芦苇长
芦花似雪雪茫茫
芦苇最知风儿暴
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
芦苇荡里捉迷藏
芦苇这边是故乡
芦苇那边是汪洋
芦苇高,芦苇长
芦苇笛声多悠扬
牧童相和在远方
令人牵挂爹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