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同人长篇小说相逢狭路第二章

时间:2014-04-02 15:57 作者:我的故事不要钱 手机订阅 神评论

  二、山中日月长

  青衣人消失了许久,言空等得越来越害怕,想到面前的水池中有具女尸,说不准还有其他什么,顿时毛骨悚然,远远退到一块山石旁,背靠在石壁上,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心还未定,那石壁忽然喀拉拉向内转动起来,将毫无防备的言空摔了个脚朝天。她本有内伤,这一摔又是好半天才缓过来,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她泪眼朦胧地打量四周,惊讶地发现内中别有洞天。

  头顶上明珠生晕,光华淡淡,仔细辨去竟是星宿布局,嵌在石壁中,仿佛一室星子。几案床铺一应俱全,且都是古拙的实心木所制,床上垂着青纱帐,被两朵奇巧的梅花针别住,挽了起来。屋内随处可见草木,西南面有窗,夜风送爽,满盈鼻间的都是青草暖暖的气息。

  言空坐在地上啧啧赞叹,忽听身后一个微哑的声音道:“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言空惊喜道:“你回来了!这里怪吓人的,我有些怕。”

  青衣人淡淡道:“有什么可怕的,这里除了你我,都是死人。”

  言空语噎:“……正是因为有死人,所以害怕呀!”

  “活人百千心计,死人一具朽骨。”青衣人嗤笑一声,“活人你都不怕,还怕什么死人?你当真以为世上有鬼?”

  “有,有的吧……”言空犹豫,话本里的鬼怪传奇可不少。

  “你若肯信,自然是有。”

  言空扁了扁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突然看见他手中举着一株大荷叶,好奇道:“拿这个作甚?”

  “喂食。”青衣人将荷叶塞进她手中,转身出去了。

  那荷叶上颤颤巍巍地掬着一捧清水,带着荷露香,闻一闻已是口舌生津。言空正渴,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顿时觉得内外皆爽,乐颠颠地跑出来找青衣人。

  他又坐上了高处的露台,不知想些什么。

  “先生!”言空扯着嗓子喊,“多谢你的水啦!不过你能不能下来?我手折了,爬不上去,仰着头说话脖子疼。”

  “你太聒噪,这里清净。”相比之言空的奋力大声,青衣人显得气定神闲,声音却是清清楚楚。

  言空鼓了鼓腮帮,对他这句评价很有些不满,奈何还有求于人,只能眼巴巴地保证:“我少说些话,先生下来罢?”

  “不乐意。”对方扔下这句噩耗,就不再理她。

  言空觉得,再喊下去,又得口渴了,很难说青衣人还会大发善心给自己取水,于是很明智地选择了就地打坐。

  内息很不稳,时断时续,不知究竟伤到了哪里。运转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见多少好转。言空望了望青衣人,他靠在山石上,枕着手臂,似乎在阖目养神。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内息微薄,但聊胜于无,索性一咬牙,运起轻功往上蹿去,一只手攀住凹凸不平的石壁,蹿得数尺,便要歇一歇。好容易爬得三丈有余,气息忽然一滞,再难接续,腹中隐隐作痛,手下无力,从空中摔了下来。

  她满身内伤,实在禁不起再摔。言空内心也有数,暗叹此生休矣。脑中一瞬间过了许多念头,只觉世事无常。

 

 

  就在她临死还不忘感慨一切都是饮酒误事的时候,一条锁链**腰间,止住下坠之势,随即缓缓地将她往上拽去。

  青衣人拎住她的衣领,顿在露台上:“好重,险些将地上砸出坑来。”

  言空死里逃生已是喜不自胜,哪里还计较他逞口舌之快,连连道谢。

  青衣人看见她脸上挂着不知觉的泪痕,头发早已散得乱了,糊了一脸,却是眉开眼笑地向着自己道谢,不知为何沉默了。

  言空见他瞧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你……不杀我吗?”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瞧了她许久,吐出四个字:“还没想好。”

  言空差点从高处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哦,哦……那你慢些想。”忍不住大着胆子凑上前,“我觉得你先把我的伤治好比较稳妥,万一你还没想好,我就死掉了,岂不是遗憾?你将我治好了,哪怕将来再杀,也显出你掌控生死的本事,对不对?”

  青衣人喃喃道:“似乎很有道理。”

  “再者,我会说书解闷,你可以边听边想,既不浪费思考的时间,又能物尽其用,更显出你运筹帷幄的高超,你瞧是不是这样?”

  青衣人点头:“很是。”

  言空当即拍板:“成交!”

  青衣人瞥了一眼她,唇边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你果然很会说书。”

  言空嘿嘿一笑:“过奖过奖。”

  言空一向觉得,人生顺风顺水并不是太好的事,偶尔吃点苦头能够积福添寿。

  同时她也觉得,从醉倒出事的那晚开始到往后的这三天,她已经把这辈子的福都积完了。

  青衣人治伤的手法很恐怖,归结到底就是把她放在一个有孔的大木桶里蒸。药浴之类的事情,她从前倒听闻过,只是想起之前那具女尸也是这么个待遇,难免觉得有些发毛。

  言空的伤似乎很重,到底重到何种程度,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全身都痛,尤其是被放在药里蒸浴的时候,疼痛仿佛无孔不入,连骨头的缝隙处都刀磨般锉痛。如此这般每日要蒸两个时辰,连接蒸了三天以后,她哭着从桶里爬出来,恨不得把鼻涕眼泪都蹭到青衣人身上去:“先生,有没有别的法子治伤?”

  “刮骨疗毒。”

  她哭得越发厉害:“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那么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治伤了。原本的掌毒被我配置的毒药蒸了几天,已经产生了变化,你的骨头会慢慢化掉,剩下软软的身体,一点一点腐烂。前后不过三五天的事,想死还是很快的。”

  言空瞠目结舌:“你用毒药蒸我?”

  青衣人微微语塞,半晌道:“我方才的话重点不在这里。”

  “哦……”她蔫蔫地枕在木桶边上,小声道:“死得这么难看,还是活着好了……”

  言罢又是一阵剧痛钻心,尾音霎时断在口中,她紧紧咬着牙,脸色刷白。

  屋内静了片刻,青衣人忽然说道:“忍一忍便好了。”他顿了顿,语气和缓了些,“你已算不错,这药蒸确实有些难熬。”

  药蒸的法子如今很是风行,本无太大苦楚,只是言空的伤只有以毒攻毒,让相克的毒性散进四肢百骸,将原本的掌毒拔除干净,确然是痛不可言。青衣人深知其苦,虽是淡淡几句话,其实已是十足的夸赞。

  这般蒸了半月有余,言空身上的痛楚减轻不少,只是药蒸的时候依旧煎熬。她问过青衣人,得知还有一个多月才能痊愈,顿觉生无可恋,苦着脸叹道:“我还这样年轻,却已饱经人间沧桑……当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不知老天爷日后有何大业等着我去完成。”

  青衣人打磨着暗器,头也不抬道:“想必是开个茶馆说书。”

  言空很是兴致勃勃:“那倒也不错。我要赚钱买一对好剑,在名剑大会上夺魁!”

  “名剑大会?”青衣人微微蹙眉。

  “是呀,你又不知道吗?那是在藏剑山庄举行的武林盛事,可壮观啦!这一届的大会定***初八,原本我打算此次出来磨练一番,回去央求师父准我参加呢,谁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何时能出去……”她偷偷瞥了一眼青衣人,“或者永远都出不去了呢。”

  对方没有搭理她的试探,慢条斯理地道:“以你的功夫,就算拿到干将莫邪也是垫底。”

  言空一脸不以为然:“我现在的功夫确实算不得好,但胜在有天赋。假以时日,连你也会怕我呢?”

  静默片刻,传来一声轻嗤,青衣人微哑的声音染了些微笑意:“你觉得我的功夫很好?”

  言空不放过任何拍马屁的机会,很**地胡诌:“那是自然,即便放眼江湖也是一流高手。”

  青衣人双眸微眯,望着远山,低低地道:“若是江湖真如你说书里的那样精彩,一生倒也值得放眼一次。”

  言空立刻接口:“我们一起出去罢,好不好?”

  青衣人闲闲叹了口气:“待我想好要不要杀你,再看心情。”

  “……”

 

 

  无需药浴的时候,言空便在山里四处走动。山南面有一片极好看的鲜花坡,开嫩紫色的花朵,言空很爱去那里坐,顺手摘些长茎草来编东西。从器具编到动物,技艺越来越成熟,编出来的小动物活灵活现。

  住得久了,山里的日子是有些闷的,每日数着日升日落,会觉得怎么那么长。言空索性潜心钻研起编草大业,常常在鲜花坡上一待就是一个下午。她很喜欢夕阳西下的时候,余热将散未散,但已转得淡了,蔓延着的花朵上好似洒了暖金,在风中跳跃着发光。

  她会全神贯注地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直到大地昏黄。

  每当这时候,她就得回屋进行药浴了。因此每逢回来的时候,心情总不太好。青衣人一般不过问她去做什么,只吩咐她不要去潭池边,那里的瘴气对伤势恢复不利。她也只是乖乖地应一声,闷头不语。青衣人也不管她,自在一旁打磨暗器。

  他制作暗器的时候很投入,只专注自己手中。侧脸半隐在烛火里,流畅而美好,竟让他平平的五官不敢相称。

  “你做的是什么?”

  言空好奇地扒在桶边上问。她蒸浴的时日久了,毒性退了大半,泡着的时候不再那么疼,因此颇有闲心地旁观青衣人制作暗器。

  他垂着眸,修长的手指灵活雕琢着尚未成型的铁皮。片刻方随意应道:“孔雀翎。”

  言空顿时来了劲:“听说唐门的孔雀翎美不胜收,就如孔雀开屏一样炫目,比最好看的烟花还要美,你做好了能不能让我瞧瞧?”

  青衣人瞥了她一眼,“拿烟花来比,你当唐门暗器是什么?瞧过孔雀翎的都是死人,想看?”

  “那个……水有点凉,我到底下泡泡。”说完一缩脑袋,躲到桶里去了。

  青衣人敲敲木桶边沿:“出来罢,时候到了。”

  言空“咦”了一声,冒出脑袋:“今日才蒸了一个时辰。”

  “再蒸就熟了。”

  “……我去换衣服。”

  言空换好衣服出来,发现青衣人仍没离开,不免吃了一惊。他们住在不同的石屋中,每日只有蒸浴的时候,青衣人才坐在一边照看。她小心翼翼地问:“先生……这是打算一起吃晚饭?”

  青衣人瞥了她一眼:“你这般体重,还想着吃饭?”

  言空愤愤:“近来我受伤势折磨,瘦了不少,脸都小了一大圈呢!”

  “哦。”青衣人点头,又惊诧地扬眉,“原先你的脸是该有多大。”

  言空语噎,蔫蔫地道:“脸大有福。”

  青衣人嗤笑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出来。”

  山中的夜路比起外面的唐家堡来,还算正常,除了化毒池所在的那个山坳外,其他地方的景致竟然很是怡人。言空自从来后,从没敢在晚上出来过,此时颇觉新鲜,一路东张西望,愉悦道:“今儿这月亮不错。”

  青衣人仰头看了看,慢吞吞地道:“又不圆。”

  “……难道只有圆月亮才是好月亮吗?”言空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过得片刻,忽然听见他道:“月难长圆,倒不如星子,虽是微光点点,却能相连成状,彼此照看,不是孤零零的。”

  言空灵光一闪:“所以你在屋内嵌了许多夜明珠做星星?原来你这样有情致,真是妙人啊!”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道:“其实……那是用来推算星象的。”

  “……”

  青衣人带言空去的地方竟很熟悉。

  “咦,这不是鲜花坡吗?来这里做什么?”

  “练剑。”

  言空呆了一瞬,“我的剑落在屋子里了。”

  “哦,你是说那两根铁片?我拆来做孔雀翎了。”

  “什,什么?”言空不可思议地道,“为什么拆掉我的剑!”

  “我救了你的命,拆你两把剑有问题?”

  言空苦着脸道:“没问题……”内心却在暗暗滴血,那是掌门师姐用了十多年的宝剑,在她学会整套西河剑器的时候奖赏给她做礼物的。虽不是绝世难得,也是一对极好的双兵。

  青衣人点头道,“况且,你不是要说书赚钱买把好剑么?我替你断了后路,你便会更加勤勉努力了。”

  “……可我现在拿什么练?”

  青衣人一挥手,扔过来两根铁棍:“这个趁手,你的剑太轻了些。”

 

 

  言空觉得话本子里常说的“人算不如天算”一点不错。她曾经最向往的便是有朝一日,练得极好的剑法,遇到极好的知己,在极好的月色下并肩共舞。

  现在条件倒也算合了一半,月色很好,七秀的剑法自然也是一流,知己尚可将就,只是这并肩共舞有些令人吃不消。

  青衣人给她的铁棍十分之沉,拿在手里不过一刻便肩臂酸痛。七秀的剑法融合了舞意,端的是漂亮,对身体的韧性要求极高。言空伤后体虚,举了两根沉重的铁棍,无论如何也舞不出轻盈的仪态来。她虽然素日随和,却断然不肯露出疲态,让人小瞧了师门的功夫去,因此咬牙撑着,不久已是大汗淋漓。

  一套剑法练完,她扑通将铁棍一扔,坐在地上气喘如牛:“先,先生,我渴得厉害。”

  青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给她:“喝了。”

  那瓷瓶里不知装的是什么,清香甘甜,十分解渴。言空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腾出空道了声谢。

  青衣人道:“再练一遍。”

  言空皱着小脸,“噢”了一声,乖乖爬起来练剑。

  这一遍却比方才好了些许,内息渐有归拢之感。她心思顿明,心中对青衣人实在感激,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先生,我烤鱼给你吃罢?”

  青衣人淡淡道:“不饿。”

  言空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可我饿了……”

  青衣人无语地打量了她半晌,道:“外面的人都和你一样,只想着吃么?”

  “那是自然,民以食为天嘛!就是说,天大的事儿都比不上吃,不仅要吃饱吃好,还要吃得开心。前面小河里的鱼真是不错,肥美鲜嫩,抹上旁边果子林里的果浆……啊!”她说着已经忍不住要流口水,“我能吃五条!”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可以开始烤了。”

  言空到处搜集落叶枯枝升火,月亮已经升得高远,有些瞧不清脚下,她冷不防绊了个跟头,愣愣地坐在花地里揉屁股,喃喃道:“我是不是犯了太岁?近来怎么总是摔跤……难道今夜不宜杀生,烤鱼怕是个错误……”

  “明明是因为你笨。”青衣人微哑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倒出十数颗硕大浑圆的夜明珠,霎时将他罩在光亮中。言空以为他要给自己照明,喜滋滋地伸手去接,却见他轻轻一握,满手碎末,抬手洒向言空。

  晶莹的光点起伏着落在眼前、远方。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路坠落,点亮了这片夜。嫩紫色的花朵在幽蓝的光晕中呈现出美好的靛青,华彩淡淡,悠然生晕。夜风也为之低头,温柔地吻过这条长长星河。

  言空看得呆了,却听见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淡淡道:“你还有什么不烤鱼的理由?”

  烤鱼是一门技术活。首先,你得有鱼。

  言空东奔西走地把柴火收拾好的时候,发现青衣人正闲闲地坐靠在河边的山石上做暗器。

  她眨了眨眼:“鱼呢?”

  “河里。”

  她小心地试探:“方才……我捡柴火的时候,似乎拜托你钓几条鱼来着?”

  “哦,是么?没听见。”

  ……言空认命地抛下柴火,开始钓鱼。

  不知为何,今天的鱼似乎有些难上钩。言空暗暗思索,难道自己时常来偷吃,吃得差不多了?等得无聊,她欲同青衣人说说话,奈何对方一直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暗器,丝毫不搭理她。她贼兮兮地偷看了一眼,似乎仍是之前那个孔雀翎。

  她叫了声“先生”,道:“你会做唐门所有的暗器吗?”

  对方抬眼一瞥,懒得回答。言空充分读懂了意为“还用问?”的那个眼神,眼睛发亮:“哪种最厉害?”

  又是一瞥,言空立刻解读出“会有不厉害的?”之意,敬佩地点点头,又道:“你可不可以教我做点最简单的?要那种看不出来是唐门暗器,不好追究我窃取机密,但又似是而非,让厉害的对头疑神疑鬼,以为我同唐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敢轻易下杀手的暗器,成不?”

  这回对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言空沮丧地道:“你说说话嘛,半天钓不到鱼,干等着好闷的。”

  一双手接过她手中的鱼竿,微哑的声音淡淡道:“你这么吵,当然不会有鱼上钩,全都被吓跑了。”

  言空摸了摸微红的耳朵:“说的……也是。”

  不用再看着鱼,她便扯了把长茎草编东西。青衣人漫不经心地道:“别糟蹋草了。”

  言空不服气,鼓了鼓脸:“等我编好了,你再瞧是不是糟蹋!”

  编什么好呢?她歪着头思索一阵,心道定要编一个新奇又鲜活的东西来震住他。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一阵,目光落在青衣人的侧脸上,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指间长草翻飞,编了起来。

  过了半晌,青衣人开口:“总瞧我做什么?”

  “啊?唔,没有啊……随便看看。”

  “拿来。”

  “什,什么?”

  “编的东西,拿来。”

  “等等,还没好呢……嗳!”

  言空郁闷地看着被青衣人抽走的草编小人,咕哝道:“腿还没有编呢。”

  青衣人看了半晌,微微蹙眉道:“这是什么?”

  “一个人啊。”言空循循善诱,“穿青衣服的人哦,看看像谁呢?”

  青衣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半天,道:“总之不像我。”

  “怎么会嘛,明明就很像啊。”言空凑过来指指点点,“你瞧,连五官都很像呢。你的眼睛就是这样长长的,鼻子虽然大了点,可是胜在很挺啊,对不对?还有嘴巴,其实形状很不错呢……”

  “这张易容这么丑么?”青衣人喃喃自语。

  “呃?”被打断的言空还未转过神,就看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绢,不知倒了些什么上去,在脸上覆了会儿,慢慢揉了揉,掉下些东西来。言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脸坏了。仔细看去才发现似乎是额外加上去的东西被卸掉了。

  青衣人掬水洗干净脸,朝向言空道:“可以了。”

  怎么会?明明是相似的五官,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一瞬间,言空的脑海里闪现过许多许多话本子里形容一个人长得好的字眼,可是与他全不贴合。

  只觉得这身后漫长的夜明星河,当空的碧月清光,都为他做了布景。

  教人好端端地想起一句话来:“折笔合墨写不尽,诚知人间无此君。”

  她陡然发觉自己看他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久了,讷讷地反问:“可以什么?”

  “重编一个我。”

 

 

  言空怀着一种十分纠结的心情重编了一个小人,怎么审视都觉得与青衣人的差距有些大。她在手里攥了半天,有种毁尸灭迹的冲动。

  “啪嗒”,几条鱼摔在她面前,青衣人道:“编得如何了?我瞧瞧。”一手拿走小人,一边示意她去烤鱼。

  言空趁机跑开去剖鱼,以免被他毒舌。洗着洗着,不闻身后有动静,于是悄悄回头去看。青衣人依旧坐靠在石头边,又在雕琢他的暗器了,草编的小人放在石头上,被风吹得滚了一滚,快要滚到地上去了。

  言空心中沮丧——即使编得不好,也不要嫌弃得这么直白嘛。况且,她真的尽力了啊,那个小人虽然与他相貌有距,到底也十分精致,可以说是自己最好的作品了,就这样被人弃如敝履,不是不难过的。

  她叹了口起,打起精神将鱼洗好,塞进去腥的草,细细抹了一层果浆,串上树枝,放在火架上烤起来。

  她心情还未恢复,仍有些低落。也不去青衣人那边,就靠着火堆坐下来。夏夜的火堆旁是很热的,没多久她就开始出汗,偏生和谁较劲一样,不肯挪动,便坐在那里流汗。忽然听见青衣人道:“过来。”

  言空巴不得他这句话,奈何面上仍装着矜持,板着脸道:“这里挺舒服的。”

  青衣人垂下眼眸,淡淡道:“靠近些,我想听故事。”

  言空立刻从地上蹦起来,一溜烟跑到他身边坐下来,喜滋滋地道:“喏,你请我过来,我才来的。原本坐在火堆旁也不错。”

  青衣人无言地打量她片刻,叹道:“你这给自己台阶下的本事倒是门学问。”

  “我自然是博学。”言空摇头晃脑地道,“前些日子给你的讲的都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今天给你讲个江湖上真实的人。瞧你足不出户,也不知天下逸闻,便给你长长知识罢。

  “话说啊,近年来,江湖上兴起了一个**组织,因教众人人身穿红衣,所以叫做红衣教。红衣教徒丧心病狂无恶不作,掀起了腥风血雨。唉,我想啊,这世间大恶之人亦是有所惧怕的,然而红衣教信奉人死即新生,所以都不怕死,做起坏事来更是疯狂。**和武林都大为戒备,开始调兵遣将进行布防。此次我和师姐前来唐门,便是奉了掌门指令,打探一下你们的意思,希望能够同心协力对抗魔教。再者,即使贵门主不愿牵涉进来,也但望保持中立。谁知道我这样倒霉,可能真是今年犯了太岁也说不定呢……”

  言空开始担忧起自己的运气来,小脸上现出不符年龄的忧愁,瞧来有些好笑。

  青衣人把玩着手中的暗器,道:“我知道红衣教。”

  “咦,原来你晓得么?那你怎么不知名剑大会呢?原本定于明年开春时举行的,如今提前到了十月初八,只望尽快选出各门精英,对付红衣教。我要给你讲的便是今年名剑大会上的那位总裁判官!”言空托着腮道,“我还小的时候便听说了这位少侠的事迹,那时候他也正当少年,不过比我大了七八岁,堪堪十五的年纪,在第一次参加名剑大会的时候便拔了头筹,震惊武林,连各派江湖资历甚高的师叔伯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胡说八道。”青衣人哼了一声,“世间正道功夫,皆需时日苦练,循序渐进。十五岁的黄口小子,即便师从一流高手,也绝不可能跻身一流境界。你说的那个名剑大会,想必是些所谓名门正派参加的,不可能容他使出邪门武功。这头筹拔得很有些蹊跷。”

  “怎么会是邪门功夫嘛!”言空翻了个白眼,“这位少侠名叫温别秋,出身藏剑山庄,母亲是大庄主的亲侄女,父亲曾是当朝状元。所以从小文武双全,智慧超群。更难得长得也是丰姿俊秀,面如冠玉,唇如涂丹,瞳凝秋水……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青衣人瞥了她一眼:“我顺着你的话想了一想,倒确然是个漂亮姑娘。”

  言空语噎半晌,道:“总之……江湖上都是这么传言的。呃,大概温少侠比起姑娘来也不逊色罢……”

  “比起你来或许确实不逊色。”

  “嗳!”

  青衣人低眸,掩去淡淡笑意,道:“继续讲。”

 

 

  言空腹诽了他几句,继续说道:“现如今各门派的初级弟子都尊称他一声‘温师兄’呢,真正是受人景仰的。听说这七八年里,他做了许多大事,先是说服素日心高气傲的各大门派互相结成盟友,每三年借名剑大会之机推选一位盟主。这一来增强了对抗红衣教的实力,掌门师姐常常夸赞他有远见呢。三年前更是亲赴苗疆,了解了不少苗族异术,对付**自然也是大有好处啦。温师兄立了许多大功,为人却十分谦逊和雅。连叶大庄主也亲自点了‘玉’字为他的表字。正是赞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师姐们常说温师兄年纪轻轻,就如此有作为,将来必是一派掌门。”言空贼兮兮地道,“各门各派有许多师姐都对这位温师兄芳心暗许,听说本届的名剑大会还有个目的,就是给温师兄择妻,因此大家都勤学苦练巴望在他面前一展身手呢!”

  青衣人挑了挑眉:“听说你也很想去参加。”

  “是啊是啊!”

  沉默片刻。

  “恨嫁?”

  “……我对看热闹更感兴趣些。”

  “那也罢了。”青衣人淡然道,“我正想劝你省了这个心思,反正也不会被看上。”

  言空无语凝噎,再次发挥自我解围的精神:“哎呀!鱼焦了!”

  鱼烤得正好,外焦里嫩。言空又抹了一层果浆,递过一串给青衣人:“尝一尝。”

  青衣人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评价道:“将就。”

  他继续雕琢暗器,时不时偏头咬一口。言空举得手都酸了,他才细细地吃完一条鱼,满意地道:“再拿一条来。”

  青衣人在第二条烤鱼上咬了一口,微微蹙眉道:“不好。”换了一条,仍是如此。言空眼巴巴地望着他将剩下的三条鱼都咬掉一口,不甚满意,然后叹息道:“饱了。”

  她盯着残缺的鱼看了一阵,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泰然自若地啃了起来。青衣人雕琢暗器的手顿住,轻声咳了咳。一时无话,只闻言空吃鱼的动静。他突然笑咳一声,哑声道:“从前我养的一只猫和你很像。”

  言空咬着鱼,讪讪笑道:“想必是只很可爱的猫。”

  青衣人似有遗憾地说道:“那只猫什么都好,就是太重了些,后来……”

  言空警觉地瞥了他一眼:“后来怎样?”

  青衣人叹息道:“后来胖死了。”

  “……”

  言空郁郁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烤鱼,“咱们回去罢。”

  “不吃了?”青衣人挑眉。

  言空忧心忡忡地道:“我不想胖死。”

  回去的路上,言空一直闷头赶路。气氛相比于来时,沉寂许多。到了各自屋前,她突然叫住青衣人,一脸担忧地问:“先生,我是不是真的很胖?”

  青衣人心底哑然失笑。其实并不是那样,只不过她伤后练功,正在恢复的时候,不宜多食荤腥。他面上仍是淡淡的,打量她许久,吐出两个字:“是的。”转身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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