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同人小说《邺水朱华(上篇)》

时间:2016-02-01 12:49 作者:Fernandel 手机订阅 神评论

半次元地址

唐棣说这赵临川活脱脱就是颗响珰珰的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迟早得要了他的命。

这话不假,端端正点在了根儿上。

多少当亭长的、编草履的、贩卖口舌的、逞弄诗文的、脑瓜后头结结实实生了块儿碗大反骨的,抢破了脑壳往那金砖碧瓦的秦宫汉苑里头凑,可他赵临川偏偏不好这个热闹。明明做得手漂亮文章,凡八叉手而为赋,倚马而成诗,笔走而得文,可就是不费丝毫心思去显摆,偏好猫上腰躲在人群后头,把手往袖口里一揣,嘴上诗曰子曰的故意充那事后诸葛,还偏偏得了瑶池碧桃似的乐不可支。

可就着,还叫那群赶考的、举孝廉的、约纵连横巴不得立谈之间白衣拜相的又是妒羡得眼红,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又是好一番啧啧可惜:

“赶巧了没和他赵大公子同台相竞,否则岂不是叫人颜面大失,笑煞旁人?”

“哪里哪里,某不过班门弄斧罢了。论篆书,前有秦唐二李;论辞赋,上有马扬文章,某又拿得出几斤几两,敢与作古前辈一竞高低?”

赵临川从不作那装腔作势之态,人说书生及登甲科,始学官话,便作腔子,昂然不复在家之时。可这赵大公子既不出仕,自然也不比学那矫揉造作的官腔来虚与委蛇了,可算自得得很呐。遇着人恭维他,赵临川也从不退就,往往是坦坦荡荡笑面相迎,唰一声抽开他的宝贝折扇,也不论是炎炎酷暑还是烈烈觱发,总那一副故作风雅的派头,借着人家的话头直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弄得人家是面红耳赤尴尬万分,自己却不解风情般仰天大笑拂袖而去,飘飘乎真若一姑射神人。

奇怪的是,不知唐明皇哪里听来的赵临川那名号,竟遣人掘地三尺将他挖了出来,连夜扭到大明宫去。赵临川倒来之则安,丝毫没有九五之尊当前,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窝囊模样。他先露上一手绝妙琴技,叫贵妃娘娘入了彀,对他百般赞誉万般不舍;又令力士研了磨、润了笔,大明宫里的狼毫他可是一支也瞧不上,非要用自己腰间别的那只糙毛兔毫,谈笑之间,百丈长的代泾白宣满绘九首长人、三目土伯,唐明皇只觉云雾空闬跃然纸上,顷刻之间顿成异象,当下连连称妙。他对赵临川喜爱得很,定是邀他秉烛夜谈,赵临川虽不甚乐意,却也倾囊相授,表现得一派怡然自得模样,将那一百五十国风、系爻彖辞、八寨明镜谈论得头头是道。唐明皇素来甚好太古荒诞只说,奈何苦于知音难觅,国中大夫不过入门寒士,最里头尽是一派之乎者也,叫他无论如何喜欢不得。这赵临川讲起话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任是谁也摸不清他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金,几分荒谬,却好听得很,这会儿打洛水献书谈到仲尼画翼,兴起之时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讲得口干舌燥,不仅叫唐皇贵妃惊为天人,更叫自己也欲罢不能。这一番鬼神荒诞只说叫九五之尊喜欢得紧,听得频频前席目不别视,被哄得心凝形释了,当下要赏他个闲职玩玩儿。

赵临川还是那副不推不就、****的老样子,既不辞让,更不会当下里五体投地跪谢皇恩圣德,叫人无论如何捉摸不透。他嘴上只推说自己该是个有头有脸的身份人,放之诗仙酒圣面前也不会逊色几分,哪里能如此唐突地加官授爵?定是要据盛隆之时推演天命,上述祖考之美,下彰明王之德,将此番好事昭告天下,也不枉他赵临川的一番好名声。唐明皇听来亦有同感,对赵临川又是推心置腹,便许了他告退,改日来从长计议。可人许了他告退,却没准他连夜出奔,只可惜唐明皇卜错一卦,这赵临川哪里是位切磋琢磨的真君圣人,无非一介市井布衣罢了,肚子里的精铁算盘可是打得噼啪乱想;又是极好耍小性子,凡是皆要顺了他的十分心意,将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践行了个十之八九。况且他一向自视清高得很,自认非池中之物,怎会甘心囿于方寸制于**蝼蚁?这一夜间是安安生生,静得连寒漏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可鸡一唱晓就叫人摸不着个影儿了。给他送饭食的人一推门进来,被褥散乱,包裹横丢;唤上三声儿不见人答复,再那么一掀被褥——嗬,哪里还留得住一片衣角儿?只气得是龙颜大怒,伏尸百人,血流千里,而这罪魁祸首赵大公子呢——正叼着片竹叶儿问道坡上逍遥快活哩!

他换过不少主儿,食千家禄,寝万户席,可真没一家留得住手。早些年听闻**王李瑗广招天下文学之士,赵临川拎上个包裹,背了个箱箧,卷走了他的宝贝折扇们便不远万里毛遂自荐。他脾气傲得很,当着中原有识之士的面儿依旧不改半分,放出狠话来说是他的文章辞赋虽比不得屈子宋玉,在这帮乌合之众中也定是独拔头筹。他放言出去,若是有一人之文在他之上,自废右手,终生再不入中原;若皆比不得他赵临川,那**王定要奉他为座上宾,三餐有肉,出入乘轩,且须得昭告天下,奏桓瑟,舞赵倡,女娥长歌,千金讨他个高兴。

赵临川不愧姑射神人,竟是将那江南才子、塞北墨客逼得束手无策。**王对赵临川自然喜欢得不得了,躬身请他入帐,像东君羲和那样朝暮供奉,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可这赵临川偏生是个瘟神,安生日子不待过满两天,李瑗便自以为羽翼丰满,纠合一伙宵小之众起兵造了反,学那白袍将军领着八千兵士打**一路北伐,倒是打到了长安城楼外面。他方修了封书给赵临川,信誓旦旦待他坐拥天下便将丞相赏了他玩,叫妖童媛女随他挑拣。这**王也称得上是一代枭雄,只可以时运不济,不等八千兵士安营扎寨稳妥,正赶上长孙大将军磨刀霍霍,两军列阵,上马战了不到三个回合,便被个位将军扛刀喂马的小童追至敌后,一刀斩于马下,脑袋滚了二尺多远,被匹乌骓一蹄子踏了个稀烂。

**王谋反府下连坐的告示第二天就贴了出来,正贴在长安城楼外面,尸体吊在上头。长孙将军带了人来抄家,高堂妻女一个不留,府下食客全都脖子上栓了铁链一并捆走。唐明皇知赵临川虽是薄情之人,却素来食君之禄担均之忧,明智其为李瑗府下第一谋主却下不得狠手,竟派了驷马轩车,叫长孙将军好生待这赵大公子。可赵临川是个聪明人,岂会等着连坐之罚降诸头上,长安城边画角一吹,他便脚底抹油不知跑去了何方,等长孙将军低眉顺眼地好生来求是,早寻不着个影子了。他也算有心,知**王待自己素来不薄,临走的时候只顺手捞了他两位姬姓宠姬,三位淮阳厨娘和百两黄金,又顺手起了把火,说来也不算是恩断义绝。

后来他先后入了吴王府中、淮南王帐下,无不呼风唤雨、锦衣玉食。可赵临川兴许算是他们命里犯的混太冲,这几位德高望重甚至素有贤王支撑的皇亲国戚纷纷举兵起事,日夜作那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许下这赵大公子城池百座、童仆万人,却无一不是兵败如山倒,叫荣华富贵白白从指间溜了走,留上个青史骂名。可这群好客的、养士的虽早便听闻赵临川素来是个薄情寡义的主儿,是位天地留不住的真真神人,可就是把他当个宝,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中更怕化,恨不得同食同寝,宝贝得不得了,仿佛赵大公子在府中一日,自己便是如鱼得水无所不能了。于是坊间民巷里头把他传得神乎其神,更托伪了不少赫赫有名的了不得事迹,巴不得显显他赵大公子的威风,好博上三两铜板儿讨酒吃。赵临川也从不伪饰自己,恩仇想报丝毫不差。得了几分权势金钱,就将旧友接来一同享福享乐,对那得罪过、折辱过他的文人士子百倍偿还,将那睚眦必报做了个十成十。说书匠口中把赵临川夸也好、骂也罢,说得天花乱坠,漫羡而无所归心,可有一件事儿到底让他们说中了:这天地一神人偏偏叫块儿木头成了命里头的天煞孤星。

赵临川一生可谓上下通达、左右逢源,却偏偏拿唐棣毫无办法。倘若他真如唐棣所说是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铜豌豆,那他唐棣便是棵异根连理、四尺九寸的偏生榆木,七情皆丧,四端全无。唐棣是个买卖人,更是江湖人,柴米油盐的市井交易他可从来看不上眼,经手买卖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金子拍上案头,任是至亲至爱,叫卸他条胳膊绝不少上一根指头。金银珠宝堆了成山送上来,哪怕是唐明皇一颗项上人头,在唐棣眼里不过四两过半一颗肉球,一样提了来见。他本该是个武夫,却偏爱往怀里揣上本《奇门遁甲》,开口闭口皆是一番“乾坎艮震巽离坤对,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一派神叨模样。只是万不可小觑了唐棣这块儿偏生榆木,按那赵公子的话讲,他唐棣纵使是棵不生七窍的混沌榆木,至少也有合抱哩。一套惊羽诀穿杨百中,凤尾天机四字高悬兵家榜首久不能易。人多有不服者,只需在他面前站上一站,不消比划一招两式,听一声羽箭出匣便吓得腿软,仓皇而逃了。

赵临川经常打趣,笑唐棣是“空得了个好威名,可惜是块木头”。

唐棣便反唇相讥,骂赵临川“白生了副好皮囊,奈何是个流氓”。

唐棣虽说面上素来与赵临川言语不和,没少变着法子折损他,其实心底可不少恭维。赵临川却是生了副好皮囊,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又是极好笑语,眼角都泛着桃花儿;他也确实能作一手好文章,自言天下文才独占一旦,能叫二陆首肯、三张减价;更将兵法谋划烂熟于胸,尉缭尸佼信手拈来。可每每赵临川踌躇满志不可一世之时,唐棣定是白眼相向嗤之以鼻,骂他不过区区井蛙夏虫,拘于虚而笃于时,不可与语北海凌阴。待赵大公子啐上一口,愤愤然拂袖而去,他方才露出一排钦羡之态,或是誊抄佳篇连连叫好,或是感于谋划啧啧赞叹。

当然,这恭维的好听话对赵临川可说不得,否则他定是要将辫子翘到天上,反过来奚落唐棣一番。

这可不是无稽之谈。唐棣当着面儿可好生夸赞过赵临川一番,搜肠刮肚穷尽了大半辈子的辞藻,丝毫不吝溢美之词。他也算不枉文气一把,赵临川对这恭维话显然受用得很,当即笑花了一张脸,“啪嗒啪嗒”在唐棣左右脸颊各啃上一口,乐滋滋儿的,末了又端起折扇,装模作样道:

“唐兄,”他笑得眼角都泛了桃花,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露着:“温文尔雅,意悲而远,惊心动魄,某这笔下功夫啊,可称得上一句一字千金呵?”

打那以后,赵临川休想再听唐棣夸上他只言片语。

说来唐棣本不是土生土长的川蜀人,更非唐门里的嫡系。至于他本该姓甚名谁,张王李赵随便哪一个,没人清楚;他本是哪处的小子,和谁学的拳脚,习的功夫,更是谁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别人看不清猜不透这唐棣,照片从偏偏将他摸得门清——谁叫还是光屁股的娃子的年岁,他二人便在泥潭潭里打过滚儿,上树摸过知了,掏过鸟窝呢。

若说唐棣和赵临川亲如兄弟,这话丝毫不为过。早哩互认了对方的父母为干爹娘,穿着红肚兜扎着羊角辫儿互换着给对方高堂磕过脑袋,祭了灶王爷两头讨着糖块儿吃,犯了事怕挨板子却仍旧你争我抢,演上场急子、寿字二子乘舟的美谈佳话。可这俩娃娃也足够称得上是对方命里的混太冲,竟能为个兄长的虚名号干起架来——实打实的拳拳见肉。论生辰,唐棣是该唤赵临川声兄长,可这野小子打小哩不服赵临川凭这个虚名号压在自己头顶,早便恨得咬牙切齿呢。这会儿逮到了机会,可是巴不得用拳头见见高下,分分长幼。他二人都不过是光屁股、穿肚兜的鬼娃子,哪里懂得什么招式把戏,无非是闭上眼睛,抡圆了巴掌往对方脸蛋上招呼,打得噼啪乱响。赵临川牟足了劲儿,肉嘟嘟的巴掌左右开弓,打得出响儿;唐棣当然更非善类,竟是露出口森森白牙铁了心去啃赵临川的鼻尖儿,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直到二人的父母寻上来,二话不说对着唐棣的屁股先狠狠给了那么两巴掌,他才“哇”地一声嚎了出来,松了口;又对着赵临川的脸蛋啪啪扇上**掌,他哽着嗓子呜咽了几声儿,才勉勉强强把扭作一团的两个小崽子扯开。

这二人打是打得狠,闹也闹得凶,干起架来想来实打实的从不手软。小时候抡巴掌,往响亮了扇,气得眼红;大了上家伙,真刀真枪开了刃儿,往皮肉里捅,恨不得叫把五脏六腑勾出来,丝毫不打马虎。可要说他们交恶,也并非全然是这个道理。这边唐棣那暴脾气的父亲一巴掌方才招呼下去,不等唐小子哭出声儿,赵临川那边先红了眼睛,扑通一声跪在了他身前,咚咚咚连磕上三个响头。唐棣一见也犯了急,搂着赵临川就往身后推,说什么也要把坏事儿都懒在自个儿身上,叫人哭笑不得。最后一人手板心挨上二十下,哭哭啼啼关得柴房里抄那些《论语》、《孟子》时,两人又好得像一个人。赵临川好静,给唐棣抄字书;唐棣手脚利索,撬开窗户麻利地窜出去,回来时手里提跟小木棍儿,上面串着几只雀儿,说是给赵临川开开荤,省的瘦得像只猴子。

等到这俩祸事精大上几分,这说亲不亲说远不远的感情更浓郁上了几分。唐棣的父亲是个工匠出身,脾气爆得像枚噼啪溅火星的炮仗,若是唐棣犯了事儿,定是要将他抽得皮开肉绽,丝毫不见心疼;赵临川的高堂却都是柔柔弱弱的书生子弟,说话温声细语,也鲜少动手,平日里城头看雪,舟中看霞,等下看花,一切只依着赵临川的性子来,将他惯了个十足。遇上唐棣挨了伐,背上屁股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窝在榻上哼哼唧唧的时候,赵临川往往端着他那素不离身的折扇凑上前来,眯起那堆会泛桃花的眼睛,笑道:

“哟,唐兄过得好光景。”

“托福。”

赵临川撩起折扇,对着唐棣身上的淤青就是一下,眼角却笑得更弯:

“为汝作诔,五文一字。”他见唐棣只顾咬牙切实却并未有甚么反应,唰地声抽开折扇,又笑道:“你我挚友,免去两文,三文一字,概不赊账。”

“含鸟猢狲!”

赵临川和唐棣就是这般总角之谊,小打小闹,直到安史之乱的一声号角吹破了李唐王朝的半边天空。

唐棣在战火里死了父母,据人说是哪家的叛贼头头看上了**,强拉了进军帐,他爹是个莽撞人,红了眼睛提着把工刀就去要人,被一刀剁了脑袋,身子叫野狗叼了去,头悬在了帐门外的树梢上。他娘也是个贞洁女人,给她珍馐玉石、绫罗绸缎,一概不收。那贼头子要**,夜深里摸进帐来,准备了一兜子龌龊话,唐棣**动都不动,就连眼皮都没翻动一下。贼头子心急,一手摸下去,一片湿;又一把摸下去,一阵凉,叫人掌起火来瞪眼一瞅——嚯,喉管儿断了,脑袋歪在那儿,眼睛暴突着,一对儿**都冷了,赶紧叫人丢了出去,啐骂了几声“奶奶的”、“畜生”就算了事儿。

后来唐棣便投了蜀中唐门,改了名姓,将故友旧相识杀了个一干二净,独独剩下了赵临川。

唐家老太太说唐棣真真是个武学奇才,又有一副狠厉性子,斩断杀伐毫不犹豫。他吃的是唐家堡的辣子,学的是唐家堡的把式,干的也是唐家堡暗地里的勾当。唐棣没甚么善恶观,早些年和赵临川一块儿念的“之乎者也”早被一声军号吹到了天边。上边让他杀谁,他便杀谁,叫他剁条胳膊下来,绝对不少一根指头。他不好闲话,下手又干净利索,鲜少拖泥带水,没几年也爬得挺高,在唐家堡里出将入相,挺有排场的。

其实他早年没往上爬的时候,赵临川赶着匹老骡子去见过他一趟。只是他在花谷过惯了温润的生活,蜀地里的辣子着实吃不对味儿,唐家堡又是四季阴云密布久不见日光,更将他逼得骨节阴疼,需得夜夜一碗中药灌下去,才能舒缓几分,也就没打算久留,只是唐棣一再阻拦,他盛情难却,之后作罢。

后来唐棣见赵临川对那几把破折扇宝贝得不得了,便差人寻了把京元纸的白面儿折扇送他把玩。赵临川的确宝贝他那几把扇子,无论行到哪处,背上总驮着个箱箧,其中堆满文房四宝,面儿上浮着的就是他那折扇。赵临川的折扇,姑且也算得上是个传奇,檀木的、玳瑁的、棕竹的、沉香的……若是究根究底论起来,大可一旬轮换不重样儿。这扇面儿上题的字画也有意思得很,从来文不对题,惹人捧腹。一面儿蝇头小楷书着白行简的天地阴阳**大乐赋首段儿,叫人羞得双颊绯红支吾难言,另一面儿上却是秦唐文字,端端正正题着“蓬莱文章”风骨四字;一面儿上鸟兽鱼虫花团锦簇,堪称好一副春意融融,另一面儿却水流云行写着一首乐府战城南。赵临川把自个儿的折扇当心头好,捧着怀着,哪怕是钻进了床褥,也要在胳膊下面夹着,是寤寐不离身。遇上知道他脾气品性的,往往少不了一通调笑,说他可不消讨什么姑娘媳妇的开心,单单和这聚骨扇处一辈子怕是再好不过了。

可就是这般心头好,可自打唐棣那日饶了他把掳来的京元纸的白面儿折扇以后,赵临川却一把火把那旧物什烧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当风扬了把灰,笑得一脸风流倜傥,愣是一声儿也没吭。

只是有个笈笄之年的小丫头起夜的时候,听得这赵家公子一个人在那墙根儿下扫灰,扫一下,嚎一声儿;再扫一下,又嚎一声儿,差不多有一炷香多的功夫哭声才连起串儿来。

等到了第二天,赵临川却跟没事儿人似的笑意盈盈跑到唐棣身前插科打诨,故意将那柄京元纸的白面儿折扇耍得风流,只是腰间多了个香囊,鼓囊囊的,谁也不叫动一下。

后来日子处的久了,他便收不住心,趁着唐棣出了趟川的工夫,蹬着双草鞋,投了**王李瑗门下。

这**王、吴王、淮南王先后犯了太冲,九族皆灭,只换来他赵大公子一句“有趣儿,真是前王踵武后王履,前人衣钵后人继,可算了汉承秦制,萧规曹随”,说来也委屈得很。只是赵临川纵使被话本传奇说成是那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朝为行云,暮为行雨的姑射神人,终究做不到不食五谷,餐风饮露。这靠山既倒,唐明皇又追得紧,恨不得将他抓出来挫骨扬灰方解心头只恨,安史小贼也慕其名声,打着招贤纳士的旗号要将他收入门下。若放在往日,他定是投了安史二人。明哲保身才是正道,赵临川可从不囿于儒门礼教。可唐棣诛杀旧友百余人,独独放过他这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叫他怎能忘记**受折辱之苦。国仇家恨一时齐齐涌上心头,他也只好作罢,当了文房四宝换上几两盘缠,从驿站租上匹跛脚的驴子,叼着竹叶儿又入了川。

唐老太太本是不收外人入堡的,只是赵临川生的一派风流,嘴又甜,哄得老人家着实开心,更看在唐棣的面上,勉强保了他。赵临川虽素来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却是言出必行,他感于老太太救人于水火,许了她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效犬马,只是他明面上说是感于唐家堡江湖道义施以援手,其实无非为了唐棣罢了。

赵临川自从入了蜀地,过得也是安逸闲适得很。他不是堡内子弟,自然不须做哪些担水挑柴的苦差事,也不须起早贪黑训练什么内功心法,一切唐棣都帮他打点得头头是道。赵临川吃不得辣子,唐棣便遣人但给他开一小灶;受不得风寒,便叫人挪来两个暖炉,日日把火烧得旺。赵临川自然也没个客随主便的意思,对丫头小厮肆意招呼,甚至仗着唐棣在堡内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欺压到了别的唐家子弟身上。人多有咽不下这口气的,只是不等想出个法子折辱赵临川,便被唐棣挑了单手手筋,隔了舌头,丢去拆房当差了。

有人说赵临川是恃宠而骄,劝他勿太横行霸道,他皆是一笑了之。

他乐得勾那蜀地的小姑娘,各个生得唇红齿白,细腰长腿、**肥臀。赵临川好笑语,讲起堡外的事情三分实七分虚,又是字间带笑,眼中含情,自然也讨得那群未见世面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片欢心,不多时便出入成双,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唐棣本不甚左右赵临川的事情,两人虽说同宿一屋,却互不想碍。唐棣每夜换上身劲服,鞶革束进腰里去,把腰杆子扎得挺细,一双马靴乌黑水滑靠在一起,**得很。他日落而出,不待天明便兜着个人头或是胳膊翻窗而入,恰赶上赵临川洗漱完毕等着他弄的饭食。唐棣往往得意洋洋,解开布囊向赵临川炫耀一番。他的买卖素来金贵得很,能叫唐棣出手的不说是皇亲国戚,至少也要商贾侯门,而赵临川恰恰入百家门下,多有熟识面孔,起初方唏嘘片刻,后来见得多了,便如同捡了只野鸡山猫似的,见怪不怪了。

他行事招摇,又仗着有蜀中唐门作靠山,自然愈发放肆起来,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他赵临川甘愿龟缩唐门,万金不仕。这唐明皇纵使气得牙痒痒,耐不住贵妃娘娘枕边夜语要将赵公子请回朝堂,却不得不摄于唐家堡的江湖势力,哪里敢轻举妄动,最后闹得是进不成,推不是,不尴不尬地僵在原处。他也深知赵临川是个谋利的市井人,月修一书,附上黄金百两,轩车四乘,遣前朝将军特意送到唐家集去。赵临川虽不愿出仕,却又贪那既得之利,一盖照收不误。但他到底聪明绝顶,纵使再不治行检,也要将表面功夫做个十成,双手一拱,眉眼低垂,先赋《诗·抑》,再吟《木瓜》,口上句句是唐门与李氏王朝誓同生死,俨然将自己作了那唐家堡的当家掌柜。

只是赵临川贼得很,赠他以金银轩车,琳琅美誉,他以唐家堡的名义照收不误;可若是赠他以城池地界,人上官位,他却一盖拒之门外。赵临川贪是贪,可最宝贝的不过是头顶这颗五两重的脑袋,若是叫百晓生数上一数,怕他赵临川贪生怕死自谦第二,就再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自认第一了。拿人钱财,不过替人**;食君之禄,不过忠君之事,没个把柄;可若是受了官爵,那便是把他这颗顶顶聪明的脑袋别到了腰间,若是君要臣死,臣又有何言辞以拒之不从呢?

就是这番大彻大悟,闭门不仕,可算彻底惹恼了唐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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