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洗髓伐骨
言空有些睡不着。这一个多月里,她每天都睡得很香,今夜是她难得的失眠。扒着窗子向外看,山影重重,一片乌蒙蒙的,不如后山的景致好。静静趴了许久,她思考出了失眠的原因——大概是青衣人那句不容置疑的“是的”深深创伤了她,悲愤之下,她开始捏自己的脸。似乎确实比之前软了点,戳一戳大腿,好像也多出了那么几两肉。
言空不免很是心忧,左思右想,决定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今夜月色着实好,明净得好像一汪清水洒在屋前。言空的屋子就在青衣人的隔壁,她踮着脚挪到窗根下,仔细听了听,未闻动静,想来是睡着了。便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一声压抑的低吼,顿时背上一寒。悄寂月夜,深山重林,这声低吼听来很是诡异。一瞬间,言空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图册上画的野兽,是老虎,狮子,还是豹子?又或者是狼?
不管是什么,言空都自认打不过,那低吼又仿佛并不遥远,心境之下,她开始拍青衣人的门:“先生!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你这里是不是有野兽?”
青衣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她,并无回应。言空原本只是有些心惊,此刻却越来越害怕。直觉里仿佛敲的是一座空屋,门的对面根本没有人。于是手下加大了力度,声音也放大了:“先生!先生!你在不在里面?你是不是被野兽叼走啦?!”
依旧不闻回应。
她咽了咽唾沫,自言自语道:“我可要进去看看啦?”
言罢用力一推,石门应声而开。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青纱帐幔被风鼓起来,影影绰绰像是罩着一个人,言空试探着叫了声“先生?”没有听见应答,于是快步走上前,握住翻飞的床帐。这下看得分明,原来是一床薄被和一个垫枕。
真如她先前所直觉的一般,这间屋子里,没有人。
她呆了一呆,顿时想起来不好的事。虽然明知几率甚小,但是方才的那声低吼和眼前所见都让她揣测——青衣人真的被野兽叼走了!
言空拔腿就奔向屋外,到了屋外却茫然,一时不知去哪里找,只盼那野兽再嚎一嗓子,然而身周只有风声。
短短一个瞬间,她内心里已是思绪千万。青衣人的功夫那么好,又精通许多暗器,无论如何也不该葬身在野兽口中,可是方才听见的那声低吼到底是什么呢?他又去了哪里?
乱七八糟的思绪中,言空陡然灵光一闪,仿佛闪电劈了后脑般顿悟。青衣人如今住的屋子并不是言空第一次闯进的那个,因他说那里有瘴气,只是炼毒和有需要时才呆在那里,平日和言空住在远离化毒池的一座山下。联想起自己掉进这里的遭遇,很有可能是阿四他们又害了人,青衣人去化毒池那里做帮凶了。
言空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去看个究竟。倘若去了,青衣人正在杀人怎么办?万一凶性大发,把自己一同灭口,那可大大不妙。倘若不去……心底又不安。方才的低吼不知是谁发出来的,假如被害人临死前回光返照,拼力一搏,和青衣人同归于尽,那又怎么办?他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转念一想,万一真是如此,自己前去相救,岂不是助纣为虐?
言空一边纠结,一边飞快地向着化毒池所在的山凹跑去。
山里的结构很有些复杂,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然而认路是言空的一大强项,她旁的本事都属勉强,唯独方向感,简直和罗盘一样精准。
转了两圈,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掉下来的那个山凹。一路闯进去,果然是第一次所见青衣人的房间。穿过房间,有道石门。言空在石门前站了片刻,一时不敢伸手去推。寂静的屋子里,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极重、又极快。
正在此时,低吼再度响起,震得言空浑身一颤。那声音嘶哑而熟悉,就在一门之隔外。
再不容多想,言空猛然推开石门。机关咯吱中,月光轰然倾泻,于无声之中掀起惊涛骇浪。
言空呆立当下,死死盯住化毒池。
没有野兽,没有凶手,没有被害人。只有她一直担忧的那个人,静静地漂浮在水中,团抱着自己,慢慢旋转着。
明净的月光下,他上身半裸,仿佛透明,每一条脉络和血管都清晰可见。有一个凸起游走在他的血脉中,好像一只无形的手长在他的身体里,顺着血管蠕动。他的手和脚被水底的什么连接着,末端消失在水深处,言空已经瞧不见了。
只有那张脸——那张用尽言辞也难描难画的脸,苍白依旧,熟悉依旧。大概因为疼痛或是什么,微微扭曲。
言空腿下一软,“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原本缓慢旋转的青衣人突然一顿,旋即水花喷涌,自水底迅疾地伸出一只触手状的怪东西向言空卷来,她惊骇之下,在随身的小袋里一摸,随便掏了个什么硬物就扔了出去。在半空中才看清是青衣人那枚做了一半的梅花针。她这一扔带上了内力,那触手却满不在乎地一拨,将它打落在草地上,继续来吸言空。
言空心知大限已至,不忍再看那恶心的东西,紧紧闭上眼,欲要大喊出口的话语也随着发紧的嗓子卡住,只溢出小声的呢喃,仿佛绝望的呜咽。
有温热的液体溅上脸颊,还有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没有等到剧痛降临的她颤抖着睁开眼,看见青衣人半跪在自己身前,手臂死死撑着她身后的石壁。而在他的身后,那只触手高高扬起,似乎就要再度击落。
言空又是一颤,望着青衣人苍白而隐忍的面容,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张口就带了哭腔,颤抖不成声地问他:“你是谁?”
背后的劲风疾掠而来,青衣人吐出一口血沫,垂眸淡淡地道:“我是宗羡。”
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强调给自己听。
不知是不是熟悉的声音给了言空勇气,她猛地从青衣人臂下蹿了出去,背挡着那只恶心的触手,声音颤抖着大喊:“我叫言空!”
壮烈地仿佛即将战死沙场前一刻的女将军。
可惜功夫和气势着实不是一个层次,触手的重击让她连出声都费力,只闷闷地哼了一哼,感觉到背后皮开肉绽的剧痛,五脏六腑都仿佛碎了一般,软软地跪了下去。
宗羡只来得及转身接住瞬间被打伤的她,这一转身不过一瞬间,又仿佛很久。言空脸上血色褪尽,跌在他怀中,断断续续叫了声:“先,生……”手想要攀住他的脖颈,却软弱无力地滑了下去。
令宗羡惊异无比的是,那触手在染了言空的血后,竟猛然一缩,仿佛被烫伤一般,在空中扭曲翻腾片刻,瞬息沉到水底去了。
他低下头,看见怀里的言空糊了满脸的泪痕,双眉紧蹙,是痛或是害怕。勉强撑着一口气,喃喃地动了动唇,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连吐字也已费力,宗羡却像是读懂了一样,牢牢看定她的双眸,微哑的声音里透出轻颤:“我当然能救活你。”
他紧了紧抱着她的双臂,又低低地道:“你信我。”
言空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只觉得倦极了,倦得连闭眼的力气也没有。她想起自己这短短一生,还有许多许多的遗憾,好像不该就这么死了。可是身上那么痛,让她觉得活着都好累。她想起小时候,因为嘴馋偷了师姐的糖吃,还赖在小师妹身上,被师姐打了一顿手心板子,告诫她不许说谎,不许偷窃。打手心真疼啊……那时候她以为最疼的就是打手心了。到今天才知道不是的,这世上还有许多的疼痛,远比打手心更疼。
因为师姐在下手时其实很心疼她,而那些致命的危险,只想吞噬她。
来时的路上,她对师姐感叹,唐门好远呀!
真的好远。远到她思家成疾,却遥遥难归。
最后她只来得及想:不知自己死后,方向感是不是依旧很好,千万不要找不到回家的路。
实在太累了,她在这无边的倦意里沉沉睡了过去。
言空迷迷糊糊地做着梦,仿佛又回到了在唐家堡的第一天傍晚,暖风洋洋,她带着酒意在别人的屋后睡得酣甜。转眼就是熊熊大火,和火光中那双令人心惊的眼。她“啊”了一声,大喊出来:“救命!”猛然醒过来。
意识渐渐回复清明,言空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略动了动,便觉得疼痛钻心。
“别乱动。”宗羡的声音很哑,带着浓重的疲倦。
言空乖乖地趴着,过了片刻小声道:“我想喝水。”
她的声音也很哑,大约是渴得厉害了。宗羡倒了一杯茶,递到她唇边。言空看见那茶具还是她来了以后用竹根做的,原先宗羡屋里并没有这些东西,不觉轻声一笑,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又现出痛苦的神色。宗羡淡淡道:“省些力气罢。”
言空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突然叫了声“先生”,又默默无话。
宗羡道:“既然醒了,便无大碍。你受伤虽重,比起拔毒要容易得多。”他沉默了少顷,又道,“只是你背上的伤愈合之后会留很严重的疤痕,大概去不掉了。”
言空闻言怔怔半晌,勉强笑道:“能活着就不错啦。十全十美的东西那么少,如果留着这块疤痕,能够换来以后的平安岁月,那也很值得。”
宗羡当下没再说什么,只是连接几天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言空以为是自己那晚闯入化毒池瞧见他的秘密,所以他不开心。想起那晚仍心有余悸,但又不敢问,于是只得挑着机会逗他说话,然而宗羡始终淡淡的。言空是个喜欢把话说开的人,不免也有些郁郁。
这一日,宗羡来给言空换药。
说到换药,言空很有些不好意思。她背上伤得严重,为了便于医治,宗羡几乎把她背上的衣服都剪了,于是光裸着一大块。上药的时候,她总爱把脸埋在枕头里,乱七八糟地找些话来讲,以免尴尬。
今天她正在喋喋不休地说书,突然听见宗羡叫她:“言空。”
“干……干嘛?”
言空坚持不懈地把脑袋往枕头里钻,不怪她假装矜持,实在是宗羡那把微哑的嗓音太过销魂。近在咫尺地这么一叫,好像有无尽的缠绵之意。
宗羡沉寂了片刻,终于迟疑着问:“你还打算出去吗?”
言空脱口道:“当然呀!”说完一愣。她抬起头来,慢慢转向宗羡,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她小声地问:“你……是不是终于想好了,要杀我灭口?”
“不是。”宗羡极快地否定,言罢又定定地瞧着她,辨不出情绪。
言空察言观色地试探:“那是要……把我毒成哑巴?”
宗羡抬眸深深一瞥:“原先我确实这么想过。”
言空缩了缩脑袋,打了个哈哈,渐渐放下心来,语声又复轻快:“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我们“……”宗羡似要欲言又止,但终究是说了出来,“我们成亲罢。”
言空一个惊吓,磕到了下巴。她抚着痛处,惊骇地看着宗羡:“成,成亲?”
“嗯。”宗羡这一声嗯得有些勉强,倒像是被言空逼婚。
“为,为什么啊?这样的报复方式也太……太……”言空想了半天,“也太新奇了些罢?”
宗羡垂眸:“你的背上留下了难看的伤,我听说在你们中原,夫家是很介意这些的。”他认真地下结论,“你嫁不出去了。”
言空陡然生出一种无稽的荒谬感,惊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你的话本子里。”宗羡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不悦,“难道你骗我?”
“没……没有。”
“那便对了。”他淡淡地道,“你给我讲的故事里,还有许多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故事。”
“……那是从前的话本子里这么写的。现如今……不大风行了!”言空急中生智,“现在的英雄都是大义无私的,相助于人不求回报。大家拱一拱手,便可江湖一别了。”
“果真?”
“果真!”
宗羡舒了一口气,仿佛扔了个大包袱般轻松,那张表情匮乏的脸又恢复了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那你好好养伤,我们早日江湖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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