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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不要钱之歪传:那一场风花雪月

时间:2013-08-24 22:56 作者:我的故事不要钱 手机订阅 参与评论(0) 【投稿】
文 章
摘 要
老和尚总是对我说:“你的出生就意味着不平凡。”

老和尚总是对我说:“你的出生就意味着不平凡。”

我倒看不出来有何不凡。苦苦思索了十六个春秋以后,我终于得到了答案,大概我人生中最不凡的地方就是我的名字叫不凡。

老和尚是我的师父,我至今不知道他多大,直观地来看,他的头发胡子全白了,少说也有60来岁了。可是他的牙口胃口都很好,通常我吃一碗野菜,他能吃两碗。

并且,他至今保持着“色即是空”的少年心性,每看见路过的一个女施主总要搭半天话,从油盐酱醋聊到胭脂水粉。

我们的寺庙很小。说穿了就是几间破茅草屋,上面盖了数片青瓦。青瓦的数量不固定,有时候吃饭的碗不见了或是涮碗的时候打碎了,我就会爬上屋顶摘一片瓦来盛饭菜。直到下次路过行商的旅人,向他化几个碗之后,再把瓦盖上去。

由于实在看不出来是个寺庙,我们这里很少有施主来,更别提女施主了。活了十来年,进寺里的我就见过俩。

一个是五六年前来的。

说是女施主不太科学,因为那是个尼姑。

尼姑来势汹汹。来了以后大发脾气,操起我们仅有的一条板凳追着师父打。师父的身手极是敏捷,脚下纵横开阖左闪右避,完全看不出平日大扫除时的“腿脚不便只能歇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只顾睁大眼睛,甚至忘记了哭喊。倒是尼姑在看见我以后,突然扔掉板凳就冲了过来。

当时我心下十分惶恐,看这架势,想来是打不到老的要打小的了,只是不知为何要丢弃武器再来打我。虽然我没什么战斗力,但她如此轻敌也是会伤我自尊的。

我使出老和尚师父平日传授我的唯一一招功夫——扎了个马步。

说迟那时快,尼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全糊在我的僧袍上。我暗暗叹息,看来上个月才洗的僧袍又要脏了。

尼姑边抱着我哭边呜呜咽咽地说些什么。我陡然福至心灵,脑内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不是我娘?老和尚是不是我爹?你们吵了架,于是我爹带着我离家出走到此深山老林了?”

电光一闪的后果就是我被老和尚拎起来揍了一顿。尼姑吃惊地看着他,伸出兰花指颤巍巍地指着老和尚斥责道:“你,你怎么能打他……!”

老和尚一把将我扔下来,向尼姑喝道:“老子怎么教育他是老子的事!就是他爹当年也要让我三分,不容你插嘴!”

乖乖,老和尚今天真是霸气侧漏,连尼姑都敢骂。

老和尚把尼姑赶了出去,不许她再来。

那天晚上我看见老和尚在屋外站了很久,孤独地望着月亮。我很担心他下一刻就要嚎一嗓子。于是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师父,别叫。万一把狼招来就不好了。”

师父没有说话,良久才拍拍我的肩,语气肃穆:“为师本是一匹狼。”

我想不得了,老和尚伤心不浅,都出现幻觉了。

我说:“师父我知道七匹狼,一匹狼是什么?”

师父长叹一声:“以后你会懂的。”

一过五六年,今天我见到了第二个到寺里来的女施主。至于到底是五年还是六年,我也不清楚。在山里过久了,就记不清日子了。

这位女施主看起来年方豆蔻,疑似因连日来的高温中暑导致热晕在寺门口。

我是在扫树叶的时候扫到她的。

最近实在太热了,树叶都被晒掉了。小女施主被埋在叶子下面,我扫着扫着突然扫了一大坨,不禁很是诧异,拨开叶子一看,居然躺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红叶盖在那个人雪白雪白的脸上,就好比那犹抱琵琶半遮面。我操起扫帚扫开那人脸上的红叶,仔细一看,大惊:“师父,我们寺里来了一个女施主!”

老和尚的腿脚登时又变得很是灵便,从屋里跑出来,边跑边喊:“施主请进来用杯茶。”

我说:“用不了茶,她昏过去了。”

老和尚大怒:“谁让你用扫帚把她打晕的!”

我连忙解释不是我打的,是热晕的。

老和尚盯着女施主斟酌半晌,最后对我说:“你把她拖进去吧。”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难道要为师来拖?男女授受不亲,阿弥陀佛。”

“可是我也是男的啊。”我补充,“阿弥陀佛。”

“无妨,你年幼。”

原来年幼也是有好处的。于是我一路把女施主拖进了屋。拖行过程中女施主的头连续磕在特别凹凸不平的两块石板上。老和尚在身后念了句阿弥陀佛:“果然是晕了,震都震不醒。”

把女施主拖回来以后,救治问题成了最大的困难。老和尚先说既然是中暑,用屋后的井水冰一冰就该醒了。结果我来来回回抬了十桶水,没能把女施主冰醒,倒是不知怎地发起烧来。

我很着急,问老和尚是不是最近的化工厂挖了个地道排污水,把我们的井也污染了,女施主怕是中毒了。

老和尚摇头道:“这位女施主是山下来的,度其衣着打扮必是生活在大都城的人,肯定饮过三聚氰胺吃过地沟**,不至于连这么点儿毒性都扛不住。可能是冷热交替冻感冒了,你把屋前头的板蓝根挖点来给泡茶给她喝。”

我挖来板蓝根熬了茶,却死活撬不开她的牙关。我说坏了坏了,这姑娘牙关紧咬,恐怕是要死了。

这时候只听一声脆生生的怒斥:“呸!”小姑娘从床上弹起来,咬牙道:“方才我在屋外便醒了,被你拖着,脑袋磕在石板上又晕乎了半天!现在还想灌我药,真是混蛋!”

于是我懂了,小姑娘脸红额头烫的,那不是发烧,是给气的。

老和尚早就躲到屋子外面去了,剩下我承受着小姑娘的怒火。

果然老和尚素日教导得对,无论什么年纪的女施主,发起火来简直易如反掌且力量源源不绝,同这高温相互辉映,极是内外煎熬。

小姑娘向我开了半天炮,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

也是老和尚说的,发完火的女人总是特别懂礼貌。她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地问:“能给我来杯水吗?”

我如获大赦,捧起桌上的茶壶递给她。

她愣了愣:“茶杯呢?”

“直接套着壶嘴喝。”我很坦然,“我和师父都是这么喝的。”

小姑娘的脸好像有点绿了。

我赶紧解释:“我们这就三个碗,两个中午吃饭用了还没洗,还有一个给施主用的在这呢,给你装了板蓝根还没喝,出家人不能浪费。要不我上屋顶去给你揭片瓦盛水?”

小姑娘的脸更绿了一点,她勉强打开壶盖闻了闻,终于说:“你还是把那碗板蓝根端给我吧。”

她一口气把板蓝根灌了下去,打了个嗝,眨巴着眼睛问我:“味道不错,还有吗小和尚?”

我这一生都没被人称赞过,立刻飞奔出去又熬了一碗端给她。

小姑娘喝得津津有味,我看得也是喜滋滋的。

突然她板起脸问我:“你干嘛盯着我看?”

我赶紧肃容道:“你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小姑娘示意我靠近点,我把耳朵贴上去,她“啧”了一声,又把我推开点,说:“你头发真脏,几天没洗了?”

“上个星期刚洗的。”我顺口答完又觉得不对,我是和尚,哪来的头发?

伸手摸了摸,原来是从丝瓜架子下钻过去挖板蓝根的时候挂了根晒蔫了的丝瓜藤。我把丝瓜藤揪下来,小姑娘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轻声说:“有人追杀我!”

我吓得一蹦三尺高,落地看见小姑娘鄙视的眼神。我赶紧拿着丝瓜藤拍了拍胸脯,大义凛然地说:“人间自有公道,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咯咯笑起来:“你是个出家人,不能打打杀杀,怎么保护我?”

“出家人也有好功夫。你看少林寺,多少身手不凡的师兄弟。”

“可你又不是少林的。”小姑娘撇嘴。

“天下和尚是一家,英雄不问出身。”我说。

小姑娘大概是被我的上进心感动了,说:“行,那我就在这住两天再做打算。”

是夜,我跟老和尚就小姑娘睡在哪里展开了简单却又多余的讨论。

老和尚说:“我们只有两张床,这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必须睡板凳。为师已经老了,腿脚不便,若是从板凳上摔下来,定是极麻烦的。”

“师父此言差矣,让小施主睡板凳更是不妥。不合出家人的舍己情怀。”

“正是,你腿脚既便,又有舍己情怀。所以为师认为应该你睡板凳。”

于是我就去睡板凳了。

屋子很小,我和师父的房间是门对门的,中间隔着的空地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条凳子。

自从寺里唯一一条长凳被从前那个尼姑打坏了以后,师父托人又买了一条。把坏的修了修给我坐,师父坐新的。

我将两条长凳拼起来躺下,骨头硌得很不舒服。突然我灵机一动,眼前正有一张现成的床啊,于是脱掉鞋子爬上桌子,果然舒服了很多。

夏夜里热,门没关,夜风从外面透进来,正吹在我身上,比睡在屋上舒服多了。

我正受用,忽然听见小姑娘轻声喊我:“小和尚,小和尚。”

我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你睡着了吗?”

我不由地思考这是不是一个哲学问题。我既然能回答她的话,显然是没睡着。而这么显然的事情她不应该看不出来。那么这个问题必然不是单纯地问我有没有睡着。

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我正在思考如何回答,她已经接着说道:“既然没睡着,你跟我聊会儿天吧?”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我说:“好的。”

“你进屋来。”

恍如惊雷啻耳,我爬下桌子,正要进屋去严厉拒绝她,老和尚的房间突然有了动静,大概是起夜。

我赶紧重新躺好。

小姑娘不见我进去,自己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沉默了会儿说:“我有点害怕。山里头怎么这么静呀?会不会有吃人的怪兽?”

我仔细听了听,老和尚屋里动静没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回答她:“不会的。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都没有见过怪兽。”

话音方落就听见远处一阵狼嚎。

我的屋中登时一片寂静。

我轻咳两声,说道:“有些动物是喜欢在夜里歌颂月亮,但这只是对大自然的赞美,没有伤害性。外面夜色可美了,天上有好多星星,一闪一闪。月光下的花草在随风跳舞,还有虫鸣,你听,这是夏夜的声音。”

多年以后我遇到一个朋友,他说得太对了,每当男人遇上女人,他就成了天生的诗人。

虽然我是个和尚。可我从来没有如此充满诗情画意过。

我房间的门轻轻“吱呀”了一声。小姑娘从里面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当她看见门外的夜景时,仿佛眼睛也被月光点亮了。

“真美。”她说。

她踩着凳子爬上桌子在我身边躺下。看着花草林间的点点萤火,很开心地笑起来。左颊上有一个浅浅梨涡。

是的,真美。

我是在老和尚的暴力摇晃中醒过来的。他一脸痛心疾首地对着我,说道:“这是什么情况?你给为师解释解释。”

那表情就仿佛一件心爱的东西被人糟蹋了。只是不知道这心爱的东西是我还是女施主。

我还没开口,小姑娘就眨巴着眼睛说:“我有梦游的习惯。”

我被小姑娘的机智深深地打动了,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她。毕竟这年头肯为你撒谎担责任的不多了,就算有那么几个也是你爹妈。

我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于是小姑娘在我心中的重要性陡然上升到了爹妈级别。

老和尚了然地点点头,瞬间就接受了这个解释,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多了一个人,野菜不够吃了。不凡你去山林里挖点来。”

小姑娘很好奇地问:“你们屋前不是种着很多菜吗?为什么要去山林里挖?”

老和尚高深莫测地念着佛号走了,我只好解释给她听:“那些都是板蓝根。”

“为什么种那么多板蓝根?”小姑娘很不理解,“为什么不种菜?”

我沉思片刻,坚定地回答她:“因为菜只能充饥,不能治病。板蓝根可以治病,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可以暂时充饥。”

小姑娘深以为然,主动要求跟我一起去挖野菜。

我们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我看着一路光秃秃的野菜根,不由感慨我跟老和尚真是能吃,快把方圆十里的野菜吃灭绝了。我制止了把野草当成野菜的小姑娘,带着她往前走去。

刚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陡然天生不测,倾盆大雨落下来。

山里的树木长得遮天蔽日,这一下雨,更是让人完全感受不到阳光普照大地的节奏。我有点近视,于是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琢磨着点根火把来照明,以免把脸贴在地上寻找野菜。又一琢磨,这大雨天也不可能点成火把啊!于是我说:“女施主,咱们找个洞躲躲吧。等雨停了再工作也不迟。”

“谁叫女施主啊?”小姑娘不乐意了,撅着小嘴。我意外地发现她的嘴巴长得也很好看,颜色就像一颗鲜甜的草莓,看起来十分可口。

我把目光从草莓上挪开,“那你叫什么?”

小姑娘哼了一声,半晌才不乐意地吐出两个字:“迟眉。”

这真是一个文理不通又拗口的名字。想来平凡的人都如此,毕竟像我这样的名字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想法在后来我下山去到大都城以后破灭了。因为我发现满大街都有人叫类似的名字,例如大凡,二凡,小凡,分别是城东卖猪肉的,城南摆地摊的,以及城西收保护费的。

而迟眉这个名字,我再也没有听过过第二个。

据她自己讲,这是她爹送给**的一句词。我对这些不感兴趣,长这么大唯一接触到的文化就是老和尚念的那句佛号:“阿弥陀佛”,不知道算不算词。

但是我还是装作很有文化的样子关切地问:“是什么样的词?”

迟眉笑嘻嘻地说:“我不记得了呀。”

这正合我意,万一她念出来了我却接不上话,那也太不像样。我赶紧把话题扯回来:“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躲雨?”

话音放落,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夏天就是这样,总是来几发雷阵雨,痛快淋漓却又意犹未尽,与某些活动有着十分的相似之处。

雨虽然停了,云头还未散。林子里依旧很暗。我似乎在近视之外还有点夜盲,总之不太看得清楚树根下的野菜。

我又掏出火折子,却发现被大雨淋湿了。

“有没有火折子?”我问迟眉。

“要那个做什么?”

我只好把情况说给她听。

“我变个戏法给你瞧。”迟眉小手一挥,挥出来一群发光的幺蛾子。

我惊呆了,“这蛾子哪来的?”

“什么蛾子!”迟眉鼓着嘴,不甘地纠正,“这是蝴蝶!”

我凝神一看,哦,是蝴蝶。

“见谅,我近视。”我赶紧道歉。

“什么是近视?”

我发现她真是什么都不懂,只好解释给她听:“就是看远处的东西不太清楚。”

“你的耳朵是不是也不太灵?”她忽然问我。

我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一点点。”

“这是内力被封的缘故。”她认真道,“有很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你的内力,所以五感失衡。”

我听得晕晕乎乎,不知所云。

“你怎么知道?”我问她。

她眨巴着眼睛说:“我猜的。”

果然女人都是不靠谱的,我说:“既然有了幺蛾子照明,我们就开始挖野菜吧。”

说完脑袋上就挨了迟眉一巴掌:“是蝴蝶!”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倒不是因为她敢打我,而是以她比我矮了一个头的小身板,竟能平地跃起,精准无比地掀在我后脑勺上。可见一个愤怒的女孩战斗力堪比一头暴龙兽。

我勤奋地挖着野菜,迟眉和她的小伙伴幺蛾子在一旁愉快地玩耍,顺便给我照明。

幺蛾子放出绿幽幽的光,看起来像团鬼火。难得迟眉那张笑脸在鬼火的映照还能惨白得很唯美。

我由衷地赞美她:“你长大了一定是个红颜祸水。”

“那是什么?”

“就是夸你漂亮的意思。”

迟眉笑眯眯地说:“原来是这样,我又学了一句中原话。”

“你不是中原人?”

“一半一半吧,我爹是中原人。不过我一直待在苗疆,对中原不太熟悉。”

难怪那么漂亮,原来是个混血。

嘴甜就是有好处,迟眉也摸出把铲子帮我挖野菜,只可惜她挖的野菜里有一半是草。我也没有去纠正,毕竟女神能陪自己做事就已经是我佛慈悲了,还指望什么质量呢?

“咦,我好像挖到石头了。”

迟眉敲了敲铲子,果然发出“梆梆”的声音。

我凑过去一看,这哪是石头,分明是一个后脑勺。

我一怔,随即跳了起来:“是个人!”

迟眉也愣住了,突然她瞪大眼睛叫道:“这就是那个追杀我的人!”

我伸手一探,那人还有气息,看来是给迟眉一铲子铲晕过去了。

这**概是埋伏在这里,等着机会对迟眉下手。说不定也准备把我一锅端。只是我有点想不通,作为一个杀手,看见铲子铲过来,他为什么不躲?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别说是个铲子,就是给她个铁锹,又怎么能铲晕一个成年杀手?

百思不得其解中,我已经从背篓中拿出绳子,将那人五花大绑起来。毕竟我身手有限,也不能指望迟眉再来这么精确无比的一铲子,为了生命安全,还是绑起来好,相信我佛会原谅我的。

我和迟眉不可能背得动这么大个人,我也不能像之前拖迟眉那样把他一路拖下山坡去,不出意外他会像个冬瓜一样骨碌碌地滚下去。

经过思考和协商,我和迟眉决定在这里等杀手醒过来,然后再进行友好亲切的询问,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我们等啊等,等到乌云散了,林子里亮起来,那人还没醒过来。

恍惚中有人推了推我,我登时一个激灵,擦了擦口水。迟眉瞪着大眼睛质问我:“你怎么能睡着?万一杀手醒过来跑掉怎么办?”

我立刻愧疚了,让一个小姑娘守着坏人,自己却在睡大觉,我真是挨雷劈。于是连忙检讨自己:“我不对,我有罪。你睡会儿,我看着他。”

她咳了两声,道:“我不困,就一起看着他吧。”

我看见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唇角还有晶莹可爱的口水印。豁然开朗,原来迟眉也是睡着了刚醒。

我牢牢盯着杀手的手指头,迟眉戳戳我:“你干嘛盯着他的手?盯着脸才对。”

我传授经验道:“戏文里都是这样,昏迷的人醒之前,手指必定要先动一动,然后才会睁开眼睛。”

迟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和我一起盯着杀手的指头。

我俩盯的眼睛都酸了,打算抬头看看树叶放松下眼睛。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杀手睁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俩,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迟眉拍拍胸脯埋怨我:“都是你说要看手指,怎么他手指没动就醒过来了呢。”转而又皱起眉头向那杀手道:“你为什么追杀我?”

杀手的脸上现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小姑娘,我不能告诉你。”

迟眉为难了,不知道怎么接话。在她心里,一定认为所有疑问都可以得到解答。却没想过如果有人不愿意解答,该怎么办。

该我出场了,首先我问了一个困惑最大的问题:“你怎么会被她的铲子铲晕过去?”

杀手哭丧着脸道:“我埋伏在这里等你们,结果你们走得太慢,我一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就被绑在这里了。”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要敬业。”我严肃地说。

杀手含泪点头:“小师父说的是。”

“下面来聊聊你为什么要埋伏在这里?”

“杀这个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

“自从她到了你们的茅草房……”

“是寺院。”我打断他。

“……寺院,我就跟上了,一直埋伏在不远的草丛里。”

我又不解了:“为什么之前不动手?”

“有股很强大力量在保护你们,没找到机会。”

我微笑点头:“我佛无量,自然普渡八方。”

杀手翻了个白眼:“不是那个泥巴塑像,是位高人。”

高人?从身高上来看,最高的是老和尚。但是如果这个高人有什么升华含义的话,肯定跟老和尚没关系。

总体来说,杀手同学是有问必答的。除了关于为什么以及谁派他来杀迟眉等一系列问题。

“行了行了。”迟眉不耐烦地说,“把他打晕,我们走吧。”

我暗暗赞叹小姑娘真是有好生之德。紧接着她又说:“这里没人来,等不了几天他就饿死了。”

我念了句佛号,对杀手道:“你下山去吧,别想着杀她了。她住在寺院里,有高人护体,你杀不了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杀手突然奋起,挣断了绳子,由于用力过猛,双手撞在树上。他青着脸对我们道:“你们以为小爷真的无计可施吗?方才跟你们聊天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聚集真气。就凭你们两个小屁孩,拿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我惊呆了,一个人方才还和和气气的,转眼就可以如此凶神恶煞,真是人心难测啊。

作为一个只会扎马步的和尚,我双腿坚实地往地下一蹲,扯过迟眉护在身后,大义凛然地道:“想要伤她,须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阿弥陀佛。”

佛祖一定因为有我这么个弟子而感到欣慰。

谁知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杀手根本不需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他手臂一伸,就把迟眉拽走了,冷笑道:“小秃驴,你六根不净,做什么和尚!想要英雄救美,还太嫩。”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心情愉悦,皮肤确实不错,手感水嫩。

他的手慢慢掐住了迟眉的脖子,阴森森的道:“小姑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有人买你这条命,只能可惜了这张小脸。”

关键时刻,我急中生智,大喝一声:“多少钱买你杀她?我双倍价钱买回去!”

杀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道:“好机智。只可惜价钱是我家人的安危,我别无选择。”

我双手合十道:“成家了还做杀手就是你不对了。”

“你懂个屁!老子结婚的时候就金盆洗手了。”他仰天长叹,“奈何年轻的时候技术太好,雇主非要我出手不可。”

他一手掐住迟眉的脖子,一手高高举起,向她摇了摇头:“对不住了,小姑娘。”

眼看那掌风就要落下来,罢了罢了,佛曰舍身成仁,我纵身扑上前,将迟眉揽在怀中。

温软的佛。

颈边有两道冰凉的触感迅速滑过。只听身后一声闷响,我转头一看,杀手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从瞳孔的放大程度来看,是死了。

无声无息地死了。

他的额头上盘着一对小蛇。一青一白,吐着红信,交颈缠绵。

想起脖子上滑过的两条冰凉触感,我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迟眉伸出手,那一对小蛇欢快地游上来,绕在她的胳膊上,青白相映,有种诡艳的美。

她仰脸看着我:“小和尚,你为什么要扑过来?”

我结结巴巴地道:“被,被草绊倒了。”

迟眉咯咯地笑起来:“你的胆子真大。如果不是有小青和二白,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掉的小和尚啦!”

我指了指小蛇:“它们?”

迟眉将胳膊伸到我面前,歪着头道:“你摸摸,很可爱的。”

我为她这出众的审美折服了,连忙摇头:“不不用了,确实很可爱。”

“原本我不想咬死他的。只想咬他个瘫痪,不能追杀我就好啦。可是你扑上来的时候他的掌风已经到了你的后脑,时间紧迫,也只能下手狠点了。”

我默然一阵,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又念什么中原咒语?”迟眉好奇地问。

我摇头道:“也许这个人说得对,我真不适合做和尚。”

“很适合啊。”迟眉说,“你的头这么圆,是我见过最圆的和尚头了。”

“回去吧。”我拿起背篓默默向林外走去。

“小和尚,你别不高兴呀,我变戏法给你看。”迟眉跑到我前面,倒退着走路。她的小手轻轻一挥,碧蝶纷纷扬扬地落了她一身。云头已经完全散了,晨光透过叶隙穿进来,和蝴蝶一起照得迟眉像是会发光。

那一刻我看不清她的眉目,她小小的身躯沐浴在光芒中,散发出一种神圣的美。

我不由抬起手触了触那虚无的光,浑然忘我。

这是我离佛最近的一刻。

回到寺里,我告诉老和尚我们杀了个人。

老和尚面色平静地“哦”了一声,说:“吃饭吧。”

我将挖来的野菜熬了粥,三个人分着喝完。老和尚说:“不凡,到我房里来一下。”

迟眉悄悄拉着我的袖子,道:“一定是要跟你算账。别去,小心去了以后屁股疼。”

我大惊,问她:“为何会屁股疼?”

“因为会打你屁股呀。”她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吓我一跳。

我拍拍她的小手:“没关系,我皮糙耐揍。”

她向怀里掏了掏,伸出手来:“你把二白藏在袖子里,如果他打你屁股,二白就会咬他。你趁机跑出来。”

我又是大惊:“使不得,使不得。阿弥陀佛。”

“不碍事的。”迟眉将小白蛇甩进我怀里,冰凉的触感使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犹如揣了一颗定时炸弹,战战兢兢地走进了老和尚的房间。

“师父,别打我,我有蛇。”一进门我就招了。

“什么蛇?”

我僵直着胳膊递过去:“喏。”

眼看老和尚凑上来,我赶紧嚷道:“你可别动它,我驾驭不了。”

“我知道。”老和尚仔细看了一阵,顺手拍了拍二白的头,吓得我魂飞魄散,二白却仿佛很是享受。

“宠物嘛,都是喜欢被爱抚的。”他慈祥地说。

“有理有理。”我不能更赞同,“话说,师傅叫我来,所为何事?”

老和尚忽然叹了口气:“这个姑娘不能再呆下去了。”

我愣了愣:“可是外面有人要杀她。”

“不凡,你能护她一世么?”

“我能!”话音方落,我也不可思议。不知那是如何而来的冲动。

“那很好,你便还俗同她一起下山去罢。”

我不能置信,喃喃地道:“为什么?”

“你原本不是和尚,只因小时候缺钙,后脑勺总是秃一块。那多丑啊,所以为师就给你全剃了。”

我掩面泣道:“别哄我了师父,作者说了这都是细节,不用在意。到底为什么你要赶我走?”

老和尚摇头道:“为师并没有赶你走,而是你从未走进来。不凡啊,佛是信念,你既有了自己的信念。佛门与你而言,不过一座空城。是不是为师说得太高深了?那么简单来说吧,你入了***就不能再信我教了。阿弥陀佛水表在门外,快递放邮箱,山里没社区谢谢。”

我听得似懂非懂,然而老和尚动作神速,已经打点好了包裹往我怀里一塞将我踹出门去:“既有尘缘,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吧。”

戏文里的离别场面通常都是呼天抢地依依不舍的,我正想要拜一拜他,他已然转身关了大门。

木门许久未动,吱吱呀呀地徐徐合上,抖落几番尘埃。

师父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

“小和尚,走吧。”迟眉过来拽了拽我,二白“咻”地一下从我袖子里蹿出去扑进她的怀抱。迟眉不耐烦地将它往肩上一甩,又来拽我。

我叹了口气,道:“我心里头很空,很难受。”

“别难受,我给你变戏法。”

我戳了戳蝴蝶,乐了:“你怎么变来变去就只会变一样。”

迟眉鼓起小嘴:“你还一样都不会呢,我也没嘲笑你。”

她愤愤地收了蝴蝶:“你再不走,我就不管你了。”

她作势迈出两步,有些紧张地瞥了我一眼。我站起身,她如释重负地笑道:“真乖,小和尚!”

十六年来,我从没有下过山,也不知道下山去哪里。迟眉提议道:“我们游历天下吧!去巴岭看桃花,昆仑看雪,大漠赛马,蜀中养熊猫。我再带你回苗疆学戏法……怎么样?”

她说到最后瞄了我一眼,小脸红扑扑的。

我清了清嗓子,东张西望道:“那个……随便啊。反正我除了当和尚也不会别的了。都听你的。”

迟眉笑了。

很好看的那种。把烟尘古道笑成了世外桃源。

这一笑我腿软了,走不动了。实质上是今早爬山太累。于是我们坐下来休息。

光坐着多无聊,我们聊起了人生理想。

迟眉问我:“你喜欢吃什么?”

“野菜。”

“咦,那个真难吃。”她皱眉道。

“我觉得还不错啊。”比起板蓝根,野菜可口太多了。

“呆子!下山以后我们先去城里,买点好吃的让你尝尝。”

和迟眉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好比我们睡在一起的那晚,仿佛打了个盹天就亮了。

不知不觉天已至暮。

我拍拍屁股爬起来:“咱们赶紧走吧,这会儿我已经有点看不清了,再黑更难走。”

“没关系,我有亮晶晶。”迟眉召出蝴蝶。

“你的宠物都是好名字啊。”我由衷地感慨。

“当然。”她愉快地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赶紧制止她:“别唱了,一会儿把狼招来。”

一路山道蜿蜒,随星光碧蝶旖旎出风情万种。我陡然想到,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又或者永远都回不来了。不由转头留恋地向来路眺望。

夜幕如帏,撕破一角,露出惊艳的一抹红,跳跃着舔舐山峦。

仿佛有热度随风送来,古道上尘烟更浓。

我整个人当机了一分钟,才嘶吼着向住了十六年的那个地方狂奔而去:“师父——”

夜风在耳边呼啸,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脚步跟不上想要的速度,身体里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却使不上力。

一双小手搭上我的胳膊,瞬间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我飞速向前奔去。我侧头看见迟眉抓着我的手,一青一白两条小蛇盘在她的手臂上,身上隐隐现出紫色的光芒。

靠近寺庙,火光的热度醺然而来,茅草的屋子烧起来更是快,顷刻就坍塌了大半。我这才看见屋前站着十数个人,一身蓝黑劲装。而令我担忧得几乎心碎的老和尚站在冲天的火光前,他穿着一身微旧的铁甲,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凛冽寒光。手持长枪,帽子遮住了他的光头,看起来十足是个威武的军人。

我又一次惊呆了。转头看看我的小伙伴,她也惊呆了。

“这什么情况?”迟眉眨眨眼,“你师父还会变身?”

我说:“这是要代表月亮伸张正义的节奏啊。”

我正要热泪盈眶地迎上去,迟眉一把拽过我躲进草丛:“静观其变。”

老和尚抚着枪上红缨,用一种极是怀念的语气说:“一别东都十六年,忒是辜负我这把好枪。你们今日来得好,也让我瞧一瞧,十六年后,唐家堡长进了没有。”

当先一人冷笑道:“好得很。我们堡主如今经营了川菜项目,生意极好,财源广进,大批量更新了现代化武器,你就安心把人交出来吧。”

老和尚摇头道:“这里自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别装了,老头。我手底下一个杀手追杀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你们,他早已经飞鸽传书于我,调动人马。说!人呢!”

老和尚用手中的枪回答了他。

那一枪直挑对方咽喉,他的话音还未在耳边消失,便再也不会说话了。

剩下的人齐刷刷一拉手中的机关枪,哦不,好像是千机匣,对准了老和尚。他不加一瞥,只将手中长枪抖落出去,一招一命。无数的机关暗器向着他袭来,他往日那不太灵便的脚仿佛***一般,甚为灵活多变。

“你师父好厉害。”迟眉在我耳边小声道。

我顿时觉得与有荣焉,淡定地点头:“低调。”

“低调不了。”迟眉说,“他杀了这么多人,而且是最难缠的***,江湖上人都知道唐家堡护短,有仇必报。就算他今天赢了,日后就要东躲中国西藏逃避追杀了。这群人就跟跗骨之蛆一样,片刻不得安生。”

她顿了顿,道:“况且,他毕竟打不过这么多人。”

果然迟眉说得不错,一个***的暗器已经到了老和尚的门面,他仰面横枪,右侧的黑夜中开出幽绿盛芒,恍如孔雀长尾。

我扑了出去。

我一直以为我是讨厌老和尚的,他又懒又馋又吝啬,小时候还经常打我。

可是那一刻,我扑了出去。

我还没有触到老和尚,就感觉屁股上一痛。晕过去之前,我最后看见的景象就是那把盛开的孔雀翎和回过头的老和尚。

威风凛凛,真像一个战神。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虽然我到了这个年纪,做点有关女人的梦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个女人,对我来说似乎有点过于成熟了。

况且她还以一种怨毒的眼光看着我,举着一个黑乎乎的丸子冷冷地说:“吞下去。”

我说:“美人啊,你要我吃什么,不必这么凶。”

我伸手去拿丸子,却见她怀中多出了一个婴孩,她对我视若罔闻,只恶狠狠地盯着怀中的婴孩,几近疯狂地低吼:“吞下去,你给我吞下去!”

我震惊地制止她,手却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长不大的!只会比你爷爷还要残疾,变成一个瘫痪!”

她怀里的婴孩忽然大哭起来,那张哭脸扭曲变形,一晃神竟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我。

我吓得一身冷汗,蓦然惊醒过来。

迟眉守在我榻边,眉开眼笑地说:“总算是醒了。”

我愣了数秒,顿时忆起老和尚,连忙起身四处寻找。突然“唉哟”了一声,我说:“我屁股好痛。”

迟眉一脸歉意:“小青下口重了点,我已经罚了她半天不准吃饭。”青蛇在她手臂上绕来绕去,对着我不满地伸头吐了吐红信。

我的脑袋有点乱:“它为什么咬我?”

迟眉咬了咬嘴唇:“我不能让你去挡暗器。”

我霍然抬头盯住她:“师父呢?”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微微偏过身子。

在她身后,还有一角未坍塌的旮旯,上面铺着草,老和尚面如金纸地躺在上面。

我挣扎着跳起来,一边跑一边捂着屁股骂:“真****疼!”

我跑到老和尚身边,摸摸他的脸,已经冰凉冰凉了。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师父!师父!”

迟眉小声说:“他还没……”

“不要你管!”我抱着老和尚,对她怒目而视,“都怪你把我弄昏过去!否则师父不会死的!你果然是红颜祸水!”

情已至此,我也不管成语运用是否合乎题目规则,只是心里有一个地方堵得生疼生疼。不发泄出来就快要憋死了。我知道骂迟眉实在是个愚蠢的选择,她救了我。

可是老和尚就躺在我面前,此刻我也明白,他赶走我们多半是因为知道那些唐家堡的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迟眉没有还腔,我毕竟还是骂不出口。一腔愤怒和心痛无处可诉,突然恶向胆边生,一把抓过缠在她手臂上的青蛇用力往地上扔去,它却紧紧缠着我的手臂。我一边用力甩一边诅咒:“摔死你,摔死你!”

青蛇“嗖”地一下直戳到我面上来,红舌警告地舔了舔我的嘴。我吓得一声大叫:“啊呸!”

迟眉喝道:“小青!不准胡闹!”

又气愤地对我吼道:“你要骂人,只冲我来,是我让小青咬你的,做什么伤及无辜!”

我拎住青蛇尾巴,将它一圈圈从我手上解开,扔回迟眉怀中,冷冷地道:“好啊,你走,不要让我看见。”

迟眉气得浑身颤抖,将小青往肩上一甩,二白**来蹭蹭青蛇的头。她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

我抱着老和尚,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老和尚突然咳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为师……早就跟你说过,对待女施主……要和气……”

我一个激灵,喜上眉梢:“师父!你没有死!”

“本来快死了……那个小姑娘,用冰蚕秘法治疗我……所以摸起来是冷的……”老和尚喘了口气,又咳了两声,续道:“只是唐门暗器淬毒,伤得太重……终究是,不成了……”

我擦干眼泪,安抚他道:“我去把她叫回来,跟她道歉,一定求她治好你!”

老和尚拽住我的手,拍了拍:“没有用的,那小姑娘尽力了。”他微微笑着点头,“将我葬在供佛的大堂废墟下面,也算这一生圆满了……”

我说:“你不会死的。”

“我虽不是正经的佛门子弟,这些年却也已经把生死看淡。我欠着地底下很多人,是时候去还了……你下山去吧,平安过日子,这一辈子,别去唐家堡,也别想着给我报仇……我就,很好了……”

擦干的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我含糊着避开话题道:“师父,你饿不饿?我找些吃的给你。吃饱了才有气力养身子。”

他咂了咂嘴:“我也不想吃什么新鲜的,倒想着每日吃惯了的野菜粥。”

“我去给你熬。”

我站起来,忍着**的痛飞奔到厨间的废墟上,扒拉了一阵,果见往日熬粥的陶土罐子还没坏,只是表面裂了些。我立刻拿到老和尚面前,喜道:“这罐子还能用!师父你稍等等,马上就好。”

可是。

月光下,他已经合了眼。

微息亦不复存。

罐子滚在脚边,我膝下一软,跪倒在地。头叩在他身边,眼泪无声无息地倒流了一脸。

我跪在供佛大堂的废墟前,用力挖着。挖一挖,看一看老和尚。

他的面色看起来太过平静,一点也不像圆寂。小时候我看他歇午觉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喜欢用蒲公英去挠他鼻子,常常弄醒他被打一顿。

双手十指已经见血淋漓,我只觉得麻木,倒不是很疼。

“当”的一声,一把铁锹被扔在我身边。我顺着它看去,迟眉站在一旁,紧紧抿着唇,微扬着下巴。

“你还没走。”我的嗓子很干,声音嘶哑。

她“嗤”的一声笑了:“真难听。你是希望我走呢,还是不走呢?”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

“算了吧,小和尚。你们救过我,我没能保全你们两个人,还是我欠你们的多。”她叹了口气,“可惜我本事不济,下的蛊发作得慢,否则你师父也不会死啦。”

我摇摇头,拿起铁锹继续挖。她也拿着一把帮我挖。

挖了一阵,我才想起来:“这是哪来的?”

“我跟山脚一家猎户借的。”她狡黠地转了转眼睛。

这大半夜的,哪里有人还醒着,多半是偷的。

我想了想,反正看起来我也不是什么正宗和尚,就这么用着吧。

挖着挖着,迟眉“咦”了一声,说:“我好像铲到石头了。”

这情境何等熟悉,我立刻警惕起来:“不会又是一个后脑勺吧。”

她用力铲了铲,说:“应该不是,手感不像。”

我帮她铲开压在上面的泥沙,陡然被一尊金闪闪的佛像闪瞎了眼。

那是老和尚供在大堂里的菩萨。

我一直觉得我们实在寒酸,连庙里的佛都比别人家小,才小胳膊那么高。老和尚却如珍似宝,每天都虔诚地擦着上面的灰尘。

现在知道了,还真是珍宝。

火烧掉了表面的泥胎,露出了里面的真金。

我终于明白了老和尚为什么要嘱咐我将他葬在这里。

“你下山去吧,平安过日子……”

我身无一技之长,没有人脉和工作经验。恐怕还没找到活就先饿死了,又怎么谈得上平安过日子。

原来这里有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迟眉轻声道:“你师父可真疼你。”

我说:“是啊,打起来也疼。”

笑中带泪。

挖了两个多时辰,我和迟眉才挖出一个足够老和尚睡觉的坑。我摘了一朵蒲公英放在他鼻端,蓦地一阵心酸。

盖上土,我给老和尚叩了九个头。迟眉说:“咱们下山去吧,万一再有杀手来。山高水长,日后还有机会回来看他。”

我用外衣裹住金佛背在身上,大步向山下走去。

迟眉追上来,有些紧张地问我:“下山以后去哪里?”

“找个地方学好功夫,去唐家堡报仇。”

她拍手道:“好啊,巴陵那里有个高人,昆仑有位隐士,大漠有武圣。我们一一拜过去,再去蜀中报仇。”

这句式怎么有点熟悉。

迟眉伸手过来牵住我:“不凡,你走到哪里,我都陪你一起,你是我最好的小伙伴。”

我点头道:“都听你的,不过是不是得先把这铁锹还了。”

远村鸡唱,天色微明,晨曦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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