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
恶人谷人满为患,莫雨轻声对王遗风说:“谷中的兄弟把房子都让给了避难来的百姓…不能再放人进来了。”王遗风微哂:“……告诉弟兄们,带上兵器,出谷痛宰神策狗。”莫雨轻轻扬了扬眉。王遗风已经举步:“恶人谷就留给不会功夫的百姓住吧。长乐坊的百姓们交租子,可不是养孬种的。
【天策府】
天策将士被困谷中。是夜,军帐中,一个小兵悄声问老兵:“明日,曹将军一定能带咱们突围,是不?”“嗯。”“我就说,曹将军战无不胜!嘿嘿,等平了安禄山那孙子,俺就回家抱娃娃去。”“嗯。”忙着想家的年轻人不知道,老兵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20万精兵出国都,至成都,不足百人。
策唐 天策总是骂唐门猥琐笨拙,因为唐门总喜欢在他孤身一人时,隐身坐在他身边;因为天策成亲那天,唐门红着眼眶抖着嘴唇,却说不出半句祝福。安史之乱起。混战当中,天策眼睁睁看流矢飞近!却被一个看不到的身影护住……在唐门微笑着闭上眼睛时,天策才猛得明白,谁才是蠢笨的那个……
策藏 天策府三百余壮士死于与叛军厮杀的消息传到藏剑山庄时,藏剑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还是沉着地站着,指挥弟子们转移妇孺,让杰出的后辈们给其他门派送粮送银。直到楼外楼恢复安静,他才跪倒在地,仰头,任眼泪纵横,却不能也不敢嘶吼出声——天策府垮了,大唐的江湖也还要人守着!
策花 “刚才的箭矢是不是伤到你了?”天策问坐在身后的人。万花的声音还是华丽到欠揍:“废话什么!快走吧,李将军不是还等你的线报?”天策咬牙催马。万花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从背后的箭伤处流失。她紧紧抱着天策的腰,用最后的力气说:“我叫你之前…不许回头…”
策策 他们从师门毕业,一个加入浩气盟,一个隐归恶人谷,十年过去了,没想到竟还有并肩作战的机会。长枪已经布满豁口,鲜血已经染满银甲。烈火中,他们背靠背站着,嘴角都挂着无畏的笑意。“我这辈子后悔过无数事,除了一件。”“一朝入我天策府,此生愿守大唐魂。”“下辈子,还做兄弟!”
【藏剑山庄】
神策军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江湖人,他们眼中对名利和钱财的贪婪,很快转变为对死亡的惶恐。藏剑弟子就面无表情地站在山庄门口,一批人倒下来,一批人就踩着同门的尸体往前冲。铸剑炉火光冲天——这天下最好的剑师,最终在炉火中获得了重生。
藏策 身上的人越来越沉,藏剑的呼吸愈发沉重,他扔掉了重剑,把天策又往身上扛了扛,继续往前走。身上的伤口让他头晕目眩,摔倒在地,他再也背不动了。他咬了咬牙,从天策怀里摸出战报书,缓慢地向前爬去——我带不走你的身,却带得走你的东都之魂。
【七秀坊】
安史之乱。掌门叶芷青浅笑着点燃了七秀坊。秀坊女子皆立于船头,望着熏天大火,缄默无言。萧白胭朗声道:“想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的,自可离去。其他姐妹,随我赶赴长安,誓与大唐共存亡!”——从此,世间再无七秀坊。
秀策 南屏山浩气盟营地,又一批伤员被抬了回来。秀娘一眼看到了角落里浑身是血的军爷。她的身子微颤,随即稳住。嘴角挂着一抹笑,她凑过去拉住那人的手,在嘴边轻轻一吻:“等我。”她微笑着看着军爷停止呼吸,微笑着把自己的钗子插在爱人头上——“浩气盟将士何在!随我出战,不死不休!”
【万花谷】
神策军像蝗虫一样涌进万花谷,带着贪婪的表情扑向三星望月。观星台顶,东方宇轩这跟僧一行下棋,他落下一个黑子,淡淡地说:“这个时辰,神策军都已入谷了。”僧一行会意——安史之乱,神策军欲夺万花机甲。万花谷主设计将其困于谷中,火烧万花…万花弟子287人,殁于此役。
年轻的医者面无表情地挡在神策军面前:“从我病人的面前滚开。”他身上的黑衣已经可以滴下血来,白皙的脸上也都是血点。可他站得笔直,拿笔的手稳得不可撼动:“谁也不许碰我的病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个时辰,他只知道,他不能倒下,帐子里,还有他的病人。
花羊 道士跌跌撞撞地跑着,他的任务就是引开这一小队狼牙兵。迎面撞上一人,却是平日与他不死不休的浩气盟万花。纯阳心口一凉,万花却笑着用自己青蓝色的外套裹住了对方:“莫要强撑,我替你拖住狼牙狗。切记,他日重逢,我们战个痛快。”道人浅笑,两人擦肩而过——他们都知道,再无重逢。
花花 玄宗安全抵达成都。万花得知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出医帐,想看小师弟惊喜交加的脸……却只看到对方冰冷的尸体。他没有哭,只是背着自己的琴,抱起小师弟,走到营外。他爱怜地把师弟的手指按在琴弦上,轻轻地抚弄着师弟最喜欢的曲子。他凑在师弟耳边轻声说:“……你回来啦。”
【纯阳宫】
血战三日之后,长安失守。被押到刑场上的纯阳道人,身上的道袍都染满鲜血。没有人哭泣,没有人惊惶,没有人哀求。道人们只是微微垂着眼帘,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神策行刑官不知为何心中发寒:“尔等可有话讲?”一道人大笑:“焉需与孽畜费口舌!我纯阳宫,苍天不灭!”——血花飞溅。
咩策 所有的医师都跟着大部队走了,留在洛阳城里的,只有天策将士和纯阳道士。神策正在城门外搭投石车,城墙上燃着烈火。天策找到了纯阳:“西门防守薄弱,你们先走。”纯阳微笑:“将军,你这是看不起贫道?”天策皱眉。道人的白袍飘在烈风里,他说:“我入洛阳,不是为了弃大家而去的。”
羊羊 安史之乱,道士们背后的葫芦就越来越重——越来越多师兄弟的血衣被放在里面。小道童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和怜悯,只有冰冷。受困长安的第三日,跟小道童师兄依偎着睡着时,他稚声稚气地说:“师兄,倘若我战死,就让我睡你的葫芦里吧。”“嗯。”小道童闭上眼,假装没听到师兄的哽咽。
【少林寺】
安史之乱,吐蕃僧逼上少林,天策府飞鸽传书求援。少林弟子跪在大雄宝殿之外。方丈说:“出家人不可妄动杀念。”寺中一片死寂。一个小和尚突然用力磕头,他手里攥着棍子,泪水划过侧脸,他说:“道悟今日……叛出少林!拜谢师门养育之恩!”——佛祖守不住大唐的安宁,我来守!
秃秀 昆仑大雪。秀娘紧紧拉着身后的大师,两人的鼻端缭绕的,都是血腥味。大师的双目均被刺瞎,他紧了紧秀娘的手:“施主,是贫僧拖累了你……”“傻话。”秀娘巧笑,“终于,你肯让我碰了呢。”她拔出双剑,傲然地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一队神策,“既然让我拉住了,就别想再与我分开!”
【唐家堡 】
安史之乱,玄宗身边出现了一只神秘的护卫队。神策军估不出护卫队准确的人数,只知道先锋军一次又一次铩羽而归。该护卫队身怀绝技,可以百步穿杨,藏踪匿影。就连玄宗的亲卫,都说不出队伍里总共有多少人。世人只知道,安史之乱后,唐家堡内唯剩妇孺,再无男子。
唐毒 唐门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机关弩,她的表情隐在面具之下。熊猫阿宝抱着她的小腿,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一片湿润。唐门笑,把放在桌上的蛊笛插到腰间。她抱起阿宝,放在萎靡在床边的双蛇面前:“等着,我会找到他的。若是不能带他回来……我便随他,一起走
【多年以后】
安史之乱平息,大唐盛世倾颓,节度使势大……多年之后,中原人已经不记得什么是天策府,什么是东都魂。大天策府的三百多英烈,就这样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粉尘。但倘若李承恩地下有知,倘若曹雪阳有言遗世,他们肯定会说:“不悔!”
朝代已经不是那个朝代,武林却好似还是那个武林……隐元会的天罡地煞谱几度变更,曾经令世人疯狂的正阳、飞雪、碎星,也早已被武林人遗忘。武林人更不会记得西湖边那个藏剑山庄,不会记得山庄里那群跋扈却善良的年轻人。多年以后,已经没有人记得,剑冢里葬的是什么了。
盛唐结束了,还有其他的盛世。永远有地方歌舞升平,永远有地方载着文人墨客的轻狂……只是多年之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七秀坊,再也不会有一群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再有不会有破釜沉舟保家卫国的绝决。世间女子千万千万,却唯有被遗忘的那些,是“七秀十三钗”。
机巧之术总是会在各个朝代体现他们的价值,琴棋书画也顽强地扎根在中原人的血脉里……只是多年以后,人们不晓得,长安城南那座大雪封山的谷,其实名叫万花谷。在那里,曾经生活着整个大唐最钟灵毓秀的一群人。在那里曾有一片花海,种着整个大唐的傲骨和气节。
盛唐,佛道儒相互抗争相互融合。只是多年以后,人们只知道和尚口中的那句“阿弥陀佛”,而不知道人口中的“无量天尊”……所以,人们更不会知道,在华山上,曾经有那么一群嬉笑快意、参天知名的仙人,衣袂飘飘,满怀慈悲——又在国破之际手持长剑,让白袍染血!所谓仁义。
僧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僧人。寺院,无论在多久以后,都是寺院……只是多年以后的人们不知道,寺院中曾经有这样一群还很年轻的男孩,他们拿着棍子走出寺门,用杀戮达成拯救。僧人有千千万,但是那些会羞涩地笑着的僧人,那些为救生灵判出佛门的僧人,再也不在。
后来的后来,人们还是很喜欢提起唐门。唐门的机关令人惊叹,唐门的奇毒令人胆寒。只是多年之后的江湖不晓得,那些把表情藏在面具里的唐门子弟,也会露出哀伤的表情。他们会安静地戴好机关匣,安静地去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安静地祭奠亡友……杀手的死,不在历史的笔墨里。
盛唐破碎,山河飘零。
(喂喂喂干毛?还有我大丐帮呢!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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