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是为了求炼蛊之术，只是想向教主求一盏起死回生之蛊。
哦？起死回生之蛊？
久闻贵教中有起死回生之奇蛊——凤凰蛊，故愿求之，在下若能得此蛊，愿永留五仙教中，任凭教主差遣，万死不辞。
哼，万死不辞？本教不收留教外之人，若你入我五仙教，倒可一试。不过实话告诉你，凤凰蛊对重伤之人有奇效，而对死人……倒未曾试过。
只要他能活着，怎样都可以。
活着……吗？我无意阻拦你的决心，若要我授蛊术，你这一身武功，便要尽数废去，学我教之蛊术者，唯有我教弟子。给你几日时间，好生考虑罢。
不，教主，只要他能复活……我愿意现在就……
说话间，那个中年万花以极快的手法点拂过周身要穴，废去原有的武功，不说数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轻则重伤，重则就此死去，那剜心蚀骨的痛，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教主愣住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倒在地上的万花，鲜血横流，而他的苍白的嘴角，却泛着微微的笑意。
我漠然地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很久。人的生死，关乎的都是自己，与旁人无关。
可为什么？这个男人能为了一个死人，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随后看了一眼座上阴沉着脸教主——身为让中原都为之畏惧的五仙教教主，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万花弟子以死相胁，按照教主往常乖戾的性子，冒犯她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可奇怪的是，此刻她并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中年万花的血，慢慢的从他的口鼻耳中流出。嫣红刺眼的血渍在玄色衣衫下，描出了诡异的图案。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在空荡荡的殿中回荡。
“呵呵，有趣。”坐在巨大的尸人身上的教主笑得花枝乱摇，而她周身却泛起了紫黑色的真气。这是发怒前的征兆。但有别于往常，她并没有祭出蛊虫，只是死死地盯着失去知觉的男人看着。
“把他带下去，医好。若死了，医人的弟子赔命。”半晌，教主开口道，语气依旧冰冷。说罢，她只用手轻轻拍了下身下的尸人，尸人乖巧的转身抱着她，头也不回地望殿后走去。
“死人真的可以复生么？”
我问了师兄。
师兄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若是能死而复生，教主早就把身下的尸人杀掉了。有资格抱教主的尸人，只有那一个。别看他现在变了这副模样，那个尸人还是常人模样的时候，比教主还要美艳三分。”
“那你是说教主在骗人？
“也不是那么说的……毕竟凤凰蛊对重伤之人是有奇效的，”师兄的言语顿时有些吞吐，“不过死人倒真不知道用了蛊会变成什么样，最多……也就变成行尸走肉罢。”
行尸走肉么？那和死人又有多少区别？想起那个浑身流血的中年万花，我不禁为他叹息，不语不言的活死人，你以命来换，值得么？
那天之后，便再也没有中年万花的消息，很多人都说，教主还是杀了他。也有人说，他没死，他带来的，死去的道士也被救活了，甚至还在林中见过他们携手散步。
但师兄说过的话，却一直在我心中回荡。若能死而复生，教主为何不把整日抱着她，已经半死不活的尸人杀了？将信将疑，我决定还是去师兄们所说的他们时常出现的地方亲眼看一看。
落华缤纷。
湖畔，一身紫色衣衫，如教中弟子打扮的万花和一个道人打扮的男人正坐在那里。有别与常人的肤色，道人的皮肤是尸人才有的紫黑色。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道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你来了。”觉察我的到来，万花头也未回，只是望着平滑如镜的湖面继续说下去，“死者不能复生，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甚至不惜自毁武功？”我不解道。
“因为……”男人的话只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他扶着道人站起身，回头望了我一眼，这时我才发现，男人的皮肤也是紫黑色的。
“你给自己下了蛊？！”我惊呼道，“我带你去找医师！”
“不必了。”男人微微一笑，周身缓缓的泛起紫红色的真气，无数真气幻化的蝴蝶，缠绕在他们二人周身，煞是好看，可是我却知道，男人对自己下了散功的蛊。
蝴蝶化尽，人亦灯枯油尽。
为什么？生者要做的不就是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么？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活？
“你无须惊讶，因为我本就打算与他一同逝去，”男人淡淡道，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而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化蝶而去，从此以往，勿复相思。”
蝴蝶，数不尽的紫红***拍打着双翼，很快包裹住了他们的身躯。
“孩子，把我们二人的骨骸，就抛入这湖底罢，”男人轻轻地说道，“还有，告诉教主，他日若去了中原，告诉纯阳掌门，叶菲之子裴弈并不恨他们了……因为仇人已经死在了他的身边……”
啪。
缠绕他们的蝴蝶骤然四散，散出无数看不到的细尘。失去了肉体的骨骸，散落了一地。
值得么？
我恍恍惚惚地拾起他们的白骨，将他们一并撒入湖中。一阵风过，树头飘下了无数嫣红的花瓣，就如人血一般。忽然觉得脸上有些湿润，用手摸去，竟是不断滴落的泪水。
想不明白，我始终想不明白。可是，我却又为何会落泪？
执念，痴迷……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执念如斯，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