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遭的人开始行色匆匆。我在一个填色阴沉的午后遇见她——镜莲师姐。
镜莲师姐早已嫁人，据说对方是天策府弟子，有次来七秀，我远远见过一面，忠厚老实的样子。
我初入七秀时，掌门师姐说过，七秀女子易被情所伤。“我希望你是一个例外。”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有深意的看我。
之后，我亦见过几个为情所伤的师叔伯师姐妹。那时我便时常想，倘情爱这般伤人，那便一辈子不要去爱人，那岂非一辈子都不会受伤。可这些话，从从不曾对旁人讲，她们总是嘲笑我是傻子。
镜莲师姐叫我的时候，正巧在二十四桥之上。二十四桥上有诸多乐器，常有学习音律的姐妹在那弹奏，叮叮咚咚的很是好听。
那时的我一定再想些什么，以至于没有听到她叫我。
“红药！”
镜莲师姐虽然早已嫁了人，却仍喜欢出其不意在人身后吓人一跳的孩子把戏，待她看到我被老大吓了一跳的表情，方珊珊拿出用荷叶包裹的一件事物，“打开看看。”
镜莲师姐时常从各处为我带一些物什：有时是一柄风车，迎着风呼啦啦转个不停；有时是一片绿叶，放在唇边便能吹出好听的歌谣；有时是一个精美的荷包，里面装有一些碎银，——她知道我最喜欢雪凝师姐做的白糖糕。
“师姐，你这次又为红药带来什么？”其实我早已猜到，那是一串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天有些热，山楂上的糖浆已有些许融化，隔着荷叶亦能触到那样黏腻的糖浆。
“快，打开！”镜莲师姐催促。
我打开荷叶包，里面果然是一串糖葫芦，“呀，是糖葫芦呢！”我作出惊喜的样子赶忙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开口。
大约因了天气炎热，山楂上的糖浆放佛随时会掉下来一般，而里面包裹的山楂又似乎熟透，其实并不好吃。可这既是镜莲师姐不辞辛苦为我带来的，自然比旁的要好上几分。
“好吃吗？”
“嗯。”我重重点头。
“你可不许诓我。”师姐又说。
“真的，红药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糖葫芦。”我怕师姐不信，赶忙抬头认真地说，便是这时，一颗糖葫芦从竹签上掉到地上，我很是心疼。
镜莲师姐蹲下揉我的头，“掉了便算了，下次再做便是。说起来，我就像是红药的娘亲一样，孩子又怎会嫌弃娘亲做的东西难吃呢？”
我知道镜莲师姐又要说那个故事，很多年以前，她刚入七秀的时候，在码头的树下发现装着我的竹篮，之后，她抱着我去建七秀掌门萧白胭，从此，我便在七秀中生活。
镜莲师姐只在七秀呆了两天便匆匆离开。她说新学了刺绣图样，待她去扬州城寻些料子替我缝制新衣。
“师姐，下次你同姐夫一起来吧，红药许久未曾见他。”我还记得上次姐夫来时，说要待我再大些要教我几式，——“七秀的功夫美则美矣，可初时往往观赏大于实际，待我下次来时教你几式，不求独步江湖，但愿不让人欺负了去才好。”
“哦，他啊，近来天策挺忙的。”师姐提到姐夫时，神色有一丝黯然，“红药你只知点击别人，下次休想有糖葫芦吃。”
“其实红药制药能常见镜莲师姐已心满意足。”
“你这孩子真是会哄人。”
我尚来不及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时，船到了，镜莲师姐便上船同我告别。
镜莲师姐这一走，便是半年。
掌门差人喊我过去时，我以为是镜莲师姐来了，后来一想，她在坊中不过位列楚秀，即便回来又怎会惊动掌门。
忆盈楼很高，我不爱去那。
幼时，我喜欢跑上去，之后直接跳入瘦西湖中。偶尔也有师姐在那练轻身功夫，几个起落稳稳当当立于屋顶之上。
看得多了，便觉得简单，觉得自己也能做到，可我又怕受伤，守卫忆盈楼的师姐说若是学艺不精，直接摔死也是常事。
“倘你胆大，一试何妨？”守卫师姐最后这样说。
后来我红着脸走了，之后好几日不敢靠近忆盈楼，若是见了门中的守卫师姐在说悄悄话，总会疑心她们说的是我。
掌门师姐看到我来，便对身边一个黑衣男子道，“便是他了。”之后，又向着我道，“红药，你可愿研习更精深的医术？”
我不解地看向掌门。
掌门师姐边上的黑衣男子开口，“万花医术，不医活人。”
我想起前些天被送到少林的马光，眼眶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掌门师姐，你不要红药了吗？”
掌门师姐笑笑，“我听孙婆婆说，你对医术颇有兴趣，在同辈中已是翘楚。可七秀医术终有不足。俗话说，‘救死扶伤’。七秀医术顶多只能扶伤而无法救死；而想要‘救死’，只有万花医术才能办到。况且，我不过送你去学艺医术，又怎会将你这般优秀的孩子平白送给万花让他们得这现成便宜。”说话间，掌门师姐含笑看那黑衣男子一眼，又向着我道，“去，抑或留，全在于你。”
不知怎的，我想起镜莲师姐，每每遇见她时总是带着伤，可她 依旧次次带名贵药材给我，我知，那都是她以身犯险采摘二来。于是我抬头，很是坚定地开口，“我去。”
我同那个黑衣男子在秀坊码头等船时，高师姐的侍女急匆匆过来，塞给我一包东西，抿着嘴笑，“里面的琴谱是我家姑娘捎给仙迹岩的苏雨鸾姑娘的，至于那些糕点，是姚师姐做了让你路上吃的。”她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红药，你第一次出远门，万事小心，这些银子拿着以防不时之需。”
其实我很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却很丢脸地哭了。
那个黑衣男子叫李东流，在万花门下负责接送各门派有意到万花研习医术的弟子。他把我领进万花后，大致说了孙思邈医师的所在方位，便立即乘了马车去接其他人。
七秀坊是依着瘦西湖修建的，也有山，可不高，不及万花的巍峨，莫说万花向来以精巧机关独步江湖。
当我乘着凌云天车进到谷中时，眼前又是另一方天地。
三年之后。
当我再次回到七秀坊时，已然物是人非。天下局势已变，而坊中亦人人自危，恐覆巢之下无完卵。
我托人给镜莲师姐寄了飞鸽传书，可她没回。再过几日，有驿夫过来，问起，他说那年大乱，有趟报称亦稚诸战死沙场，镜莲师姐上战场寻他再没回来，想来凶多吉少。
我离开七秀，到万花，寻一处最高的山崖，跳下。
万花的山真高，许久都落不到底，我只听到耳畔风声呼啸。
我一直等着学成那天对镜莲师姐说出我心底的秘密：我只是一个，喜欢她的男孩子。
注：
设定里有一段，七秀是有男弟子的，并且都是相貌俊俏的男孩子，从小当做女孩子来养。
不过这段设定并未公开，就目前的剧情而言，七秀入门剧情中有一段砸缸的小剧情，其中有小男孩NP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