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孟秋听她提起拓跋思南,心头一动,暗想十年前拓跋思南便是在她手下输了半招。在这十年里拓跋思南名声日大,已隐隐有天下第一剑之号,难道公孙大娘仍有争雄之心不成?他道:“暌违十年,大娘可是要与拓跋先生再切磋一次?”
公孙大娘微微一笑道:“拓跋先生少年英杰,公孙氏已是蒲柳之身,岂敢再生此念?不瞒叶庄主,我乃是为了这小徒,想请拓跋先生看看。”
叶孟秋一怔,问道:“拓跋先生认得大娘这徒弟么?”
公孙大娘摇了摇头道:“多半不认得。我也是在赶赴此间的路上刚收她为徒。公孙氏未敢妄自菲薄,也算对剑道略知一二,只是这小徒身上有件事实是百思不得其解。拓跋先生虽然年幼于我,剑道却已臻绝诣,说不定他能为我指点迷津,故此想请他拨冗指教。”
叶孟秋“啊”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公孙大娘会把这个小姑娘带来。只是听得公孙大娘说什么要拓跋思南“拨冗指教”,不以为意地说道:“大娘过谦了,请随我来吧。”
叶孟秋看向领着李十二娘向内走去的叶晖,想到的是十年前拓跋思南才十六岁,便已一鸣惊人,而自己几个儿子却都不尽如人意,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公孙大娘却似猜到了他的心思,在他身后低声道:“人各有长。令郎虽不精于剑,但精于持家,大为难得,叶庄主也不必杞忧。”
叶孟秋最大的心事,就是担心自己创下的这一份家业无人继承。他见自己的心事被公孙大娘看破,叹道:“不瞒大娘,叶某这四个小犬,就数这次子阿晖最为懂事。只是他人也不算太蠢,却偏生无学剑之能。我藏剑山庄的铸剑之术,若无剑术相辅相成,只怕要流于匠气,难有大成了。”
藏剑山庄十年一次的名剑大会已是天下剑客最为推崇的盛会,山庄所铸名剑更是被隐元会推许为天下一品,但藏剑山庄能铸出如此名剑,最主要的还是庄主叶孟秋本身便是天下有数的剑客。铸剑先知剑,也只有精于剑术,方能铸出名动天下的宝剑,否则便沦为寻常的铁匠铺,不值一提了。叶晖虽然学铸剑颇有天分,但学剑术时却既无灵气,又无兴趣。三子叶炜却正好与叶晖相反,今年才十岁,剑术已颇得叶家剑法三昧,可对铸剑之术却一窍不通,连学都不想学。叶孟秋早年业儒,后来绝意仕进,一心经营藏剑山庄,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后继无人。现在公孙大娘只不过一眼,就看出叶晖剑术不精,触动了他的心事,这一腔苦水不由便倒了出来。
公孙大娘道:“是么?我听人说大郎十年前尚是垂髫小儿,便已有绝世之才,他如今不在庄中么?”
叶孟秋叹道:“大小儿这些年来学剑倒也勤勉,只是……”
公孙大娘道:“令郎学剑勤勉,那有什么不好么?”
“好是好,可是这孩子,只怕天生不是学剑的料,比阿晖都不如!”
原来十年前藏剑山庄第一次召开名剑大会,当时的少年剑客拓跋思南一鸣惊人,连败数人,虽然最后在公孙大娘的剑下输了半招,却已一战成名,震动江湖。正是在这一战时,叶孟秋的大儿子叶英在远处观战。事后公孙大娘向叶孟秋赞许说这小小孩童竟然在斗剑时目光屡屡看向紧要之处,实是个天生的剑术奇才。也正因为公孙大娘这一言,叶孟秋对叶英一直寄予厚望。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叶英十年来练剑竟是全无寸进,叶孟秋昔年对他的期望已是荡然无存。听得公孙大娘提起,更是触动心事,心中不悦,话也不由得多了,说道:“大娘,这孩子也算肯用功,小小年纪,就耐得住性子在剑冢独自练剑,可就是没半点成就,只怕真不是这块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