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情缘叁背景小说《苍雪洗剑书》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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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华山白雪皑皑，层峦远山都是一片素妆。白衣少女抬眼望向这漫天纷飞的大雪，她虽从小在这里长大，可像这样大雪封山的庄严肃立还是很少见。

在她的记忆里，打七岁以后的雪都是顺着山崖上方灰蒙蒙的天空飘飘然落在谷底的样子。

她还记得，与她同住在竹庐的雪婆婆在每年大雪这天从来不会指点她剑法。雪婆婆总会在这天将她珍藏的像宝贝一样的断剑从剑袋中取出，捧着清雪一遍又一遍的擦洗着仅存的剑身。

她想的出神，直到一旁的仪玄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云端师妹，你怎么了？”时，这才回神。

少女转头笑了笑，“师姐，我没事。”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想起了原来的事。”

这少女名叫楚云端，是先代掌门孤阳真人的末徒。

仪玄轻柔一笑，“你有几年没见过云兮了？”

“自我奉师尊之名留于洞天竹庐闭关后便再没见过她，算来已有整整七年。”

“你临去时云兮方才两岁，如今怕是你也认不出她来了。”仪玄道，“云兮资质上佳，在与她同龄的弟子中鲜有对手。”

“师姐，”楚云端感激道，“我不在山上的这几年，幸好有你将兮子带在身边。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我爹娘。”

“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师妹不必如此。”仪玄温婉道，“况且云兮她聪颖可人，本应是我中意的弟子。可又怕收她为徒乱了辈分，便代已故的绥阳师叔收她为徒。”说到此处，她笑了笑，拉住楚云端的手道，“那时候你已经去了洞天竹庐闭关，我也未能征得你这个做长姐同意便擅自做了主，云端师妹你不会责怪师姐吧？”

楚云端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她能得师姐亲自教导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苛责师姐？”

“如此，我便心安了。”仪玄先是顿了一顿随后想了片刻，又问，“师妹可方便告知，师父仙逝前留给你的是哪部纯阳秘籍？”

“并非有意隐瞒师姐，便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修习的秘籍究竟叫什么？”楚云端解释道，“师父交给我的那秘籍说来却是一部残本。那书的封面是一张素纸，而后面撰写所用的纸张均已泛黄，可见那书封定是那时才加上的。就这秘籍本身也并非完整，关于最后一式的内容已被人整齐的撕掉。我问师父何故如此，他老人家告诉我，代宗时期，东瀛一刀流掌门在东瀛贵族藤原氏的支持下曾率一刀流众高手与东瀛忍者突袭太华山。当时纯阳的掌教，太师祖云笙真人虽为一介女流，可胆识武功皆不输儿郎，率纯阳众弟子击退来敌。一刀流掌门欲夺走纯阳秘籍，被太祖师拦下。打斗中，太师祖重伤一刀流掌门夺回秘籍时才发现那最后一式的章幅已被撕掉，一刀流掌门冷笑一声后，引刀剖腹而亡。太师祖自那一战后身体每况愈下，于一年后仙逝。传说，那丢失的最后一式威力极大，可惜自太师祖的徒孙那一代起，便不曾有人能使出这最后一式。”楚云端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曾问过师父这部秘籍的名字，他说，‘名号与否，无关剑意。剑，只为心执’。”

仪玄低眉念道，“剑，只为心执……”

楚云端见她越发的出神，这才叫了她一声，“师姐……”

“我没事，”仪玄回神笑了笑，“走吧，云兮就在前面了。”

白梅树下，女童蓝衫白裙手迎着漫天的飞雪翩然舞起手中那一柄木剑。虽说她看起来还未及十岁，可剑影灵动就仿若这雪中的精灵。那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圆圆闪闪的大眼睛格外的惹人喜爱。

“云兮！”仪玄唤道。

那女童闻声收了剑，笑盈盈的向仪玄跑来，“师姐！”

仪玄摸了摸她圆溜溜的小脑袋，笑道，“云兮，你还记得你姐姐吗？”

第二章：拜师

风雪稍歇时，华山山脉上已经堆积着厚厚一层的落雪。山风轻抚，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檐角上拴着的铜铃发出的声响。

华山半山腰的悟道池旁的雪地上并肩坐着一大一小两名素衣女孩，她们虽衣衫单薄却似是早已习惯了华山冬天的严寒。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阔别七年方才相认的楚家姐妹。

楚家祖父原是朝堂上的一员武官。在这个掉下一片瓦就能砸到个四品官的长安城里，家世本不算显赫。直到武宗灭佛时其父诛杀叛臣有功封了个千户侯的爵位。可惜，在楚云端五岁那年，仇家寻仇上门，楚家上上下下五十二口惨遭杀害。当时楚夫人正带着她和刚出满月的小女儿云兮进华山参拜因此躲过一劫。

楚夫人身体原本便不好，听闻灭门之事后急火攻心竟“噗”的吐了一大口血，不久便病逝于纯阳宫内。她临去前挣扎着“扑通”一声跪在孤阳真人面前，央求着希望纯阳宫可以保护她的这两个女儿免遭仇家毒手。孤阳真人见楚云端灵秀至极，想来定是个修道习武的好苗子，便收其为关门弟子。

那时楚云端方才五岁，自是不知所谓的仇家究竟是谁。对于此事，孤阳真人绝口不提，自然观中的师兄师姐们也是不曾与楚云端说明。而楚云兮只是个呱呱坠地的婴孩，并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不曾与她分担什么。渐渐的，楚云端便也不再过问。而，却是根本记不得。如今，见着妹妹脸上洋溢着烂漫纯真的笑容，楚云端便知妹妹多年来被纯阳宫照顾的很好。

“仪玄师姐待我自是好，”楚云兮解下背上所负着雕琢精巧的檀木剑，笑着递给楚云端，道，“姐姐你看，这是仪玄师姐送我的！”忽的，她小嘴一嘟，小声道，“就是仪玄师姐平时管我管的严极了，整天就知道督促我练剑啊练剑的，我连个朋友都没有呢！”随后，她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对楚云端说道，“还好姐姐回来了，以后就姐姐陪我玩好不好！”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若是姐姐不陪我玩，我便让姐姐的徒弟们陪我！”

“徒弟？”楚云端诧异道，“我又是何曾来的徒弟陪你玩？”

“咦？姐姐不知道吗？”楚云兮稍事思索片刻后，道，“哦，我知道了！姐姐刚从涧低的洞天竹庐出来，肯定不知道掌教师兄前些日子说，近来师兄师姐们会从新入门的普通弟子中挑选出几名自己中意的来亲自教导。姐姐你是掌教师兄的师妹，自然也是要挑些弟子收为徒儿的。嘻嘻~那我岂不是成了师叔？师叔的话，小师侄们又怎么会不听？”

“你呀，”楚云端伸出食指在妹妹的额前轻点了一下，“趁早死了这没用的心思，我是不会收徒的。”

“为……为什么？”楚云兮有些诧异，道，“他们都说孤阳师伯仙逝前，把一部很厉害的秘籍给了姐姐，姐姐的武功也是厉害的很，为什么不收徒呢？”

“我半年后方才十五岁，也不比那些道童们大上几岁，叫我如何收得他们？”

“啊……是这样啊……”

大雪从午后又开始下个不停，直到次日清晨时方才愈见放小。

楚云端被仪玄安排在老君宫东面的云鹤斋处起居。那云鹤斋原本是玄宗时期纯阳宫大师姐刘梦阳的住所，直至她远嫁到东都天策府于壮武将军杨宁为妻。后经战乱，纯阳宫大批弟子门人凋零离散，这云鹤斋也便一直闲置无人居住。

昨日观内两名女弟子将云鹤斋打扫了出来，却因风雪受阻还不曾更换床榻桌柜等大型物件之类。楚云端自身倒是毫不不介意，她环视着屋内的布局摆设处处透露着前朝的遗韵。刘梦阳用度节俭，屋内家具并无什么名贵之物，却是规整有序不失雅致大方。经年的木质桌案上还留有一块桃木所雕成的平安符，楚云端好奇着将它拾起放在手心中观摩，那桃木被打磨成了一块木牌样挂坠，尾部所串着的红流苏早已暗淡成深褐色。那牌子正面只刻着“平安”二字，却是背面的刻着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那上面的字体娟秀，看样子是女子所刻，想来定是这位刘梦阳前辈遗留在此的物件。楚云端伸手轻抚着平安符上的刻字，便遥想当年这段传世佳话，心念着，“虽杨宁将军早逝，可梦阳前辈却是用尽一生的时光来悼念她的丈夫。也不知将来我若是先我夫君而去，他会不会也用余生来温存之前的过往。”

想着想着，她突然轻笑了起来，“楚云端啊楚云端，你真是忧虑的太远了！”

眼下楚云兮与一众同门正于三清殿晨修早课，楚云端闲来无事，便思索着与其在云鹤斋内胡思乱想，不若独自在观内走上一走。

如今正是早课时间，除去三清殿和伙房两处，华山上余下的地方，便是连素来热闹的天街也安静的很。

远处的山脉上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小兽微弱的鸣叫声，她想起雪婆婆和她说过，开山祖师吕洞宾曾点化过一只吊睛白虎修规正道，而如今太华山上的白虎皆是此虎的后生。她小时候也曾调皮，故意询问雪婆婆，“白虎想来定是吃肉的，可它若就此杀了生算不算坏了修行？”

她正回想着，空谷间有细步轻踏在积了雪的地上渐渐传了开来。那声音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眼皮下方却是出现了一双玄色的道鞋。抬起眸看去，那鞋子的主人却正是那日由她领上山来的韩慕。

如今的韩慕已换上了纯阳弟子的入门道服，头上还用一根木簪绾起了一个发髻做道童打扮，他眉间的那枚白色朱砂痣越发将他衬得如同仙家童子一般，与她之前在长安街头所见的那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当真判若两人。

“端姐姐……”韩慕毕恭毕敬的向楚云端行了个礼。

她有些惊诧，“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不需要上早课的吗？”

韩慕解释道，“掌教真人说，这些日子先让我四处在观内逛逛。等熟悉了观内各处殿门，再和师兄师姐们一道上早课也不迟。”

“如此，你且听掌教师兄吩咐便好。”楚云端询问道，“这几日在纯阳宫内万事可还称心？”

“掌教真人和众位师兄师姐待我很好。”韩慕答道，他犹豫了片刻，终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口，“端姐姐……你见过我爹娘么？他们真如别人口中说的那么不堪么？”

楚云端开口道，“我在涧底多年，便是连华山上都不曾来过几次，又怎会知道外面的事。”见韩慕丧气的低下了头，她顿了一顿，道，“我虽不曾见过你父亲，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也是个正人君子。”

韩慕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里放着异样的光芒，“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若非如此，师父又怎会将《北冥剑气》放心的交付于他。师父他老人家慧眼识人，绝不会看错。至于你母亲……”楚云端想了一想，问道，“你觉得你母亲待你父亲如何？待你又如何？”

“我娘待我爹极好，爹为人仁厚，可娘总是替他出面，从不肯让爹受半分的委屈。”说到这里，他眼眶一湿，低着头哽咽道，“娘是为了保护我才死……”

楚云端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所以，在你心中，你娘她是个好人对么？”见韩慕奋力点了点头，她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也就没有完全的恶人或是善人。你若想哭，大可哭出来，但你要记住，即便是哭，你父母也不会死而复生。他们若在天有灵，定不会希望看到你终日哭哭啼啼的样子。”

韩慕听她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伸出右手，用力抹了抹双眼，“你说的对！我不会再哭了！”他暗自攥了攥拳头，“我要好好修习纯阳剑法！等我长大了定要替父母报仇！”

楚云端叹了一声，转身向回走去，“报仇么……可若是连仇人都不知是谁，纵使空负着一身武功又有何用……”

“端姐姐！”却是身后的韩慕叫住她，大声向她喊道，“你能收我为徒吗？”

她停住了脚步，回身凝眸，清泉般的目光涌进了韩慕的视线。韩慕就这样注视着她的双眼许久，忽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想说的话，“他们都说，师祖给了端姐姐一部很厉害的纯阳秘籍！我想，若是拜了端姐姐将上面的武功传授于我，我必能报的了父母的血海深仇！”

楚云端缓缓开口道，“‘端姐姐’这个称呼以后还是不要叫了，”楚云端打断他，“我是你父亲的小师妹，便长了你一辈，况且你几日后便要正式拜入纯阳，不管你成了谁的弟子，都是我的小辈。”

“是，端……云端师叔……”他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你能收我为徒么？”他的内心颤抖不安，仿佛整个山脉间都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

楚云端沉默不语，片刻，方才说道，“你若只是想习得纯阳上乘武功，大可不必拜我为师。天地玄黄四位师兄师姐的武学造诣皆是当今武林中万里挑一的人物，他们教徒多年，自是比我更有资格当你的师父。”

“可是端姐姐……”他低着头难为情的犹豫着，正想再对她说些什么，可待他一抬眼，这茫茫雪地里哪里还有楚云端的身影？待他仔细看去，她那一袭白色的衣裙早已和远处的雪景融为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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