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清明魂断 剑三悲情文《青团》上

【一】
　　清明将至，顾怀青的糕点铺子生意兴隆。
　　顾怀青擅长做青团，手艺在镇子里颇有名气。顾师傅的青团，软糯甘美，回味无穷，艾草染就的外皮翠色如玉，红豆泥的内馅娇艳欲滴，整整齐齐地摆在碧绿的芦叶上，出锅没多久便被一抢而空。
　　顾师傅记性不好，头天见过的人，睡一觉就忘了。镇上的常客们，几乎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寒暄。
　　“顾师傅早啊！我是隔壁老杨，每天都来哩！给便宜点儿呗？”
　　“杨叔，幸会。”
　　“顾师傅，俺是你苏姊啊！昨天的青团子好吃得紧，阿公要俺多买几个！”
　　“多谢惠顾。”
　　顾怀青的面目很是俊朗，眼中时常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徒惹人怜。无论妙龄少女还是持家妇人，买团子的时候总是磨磨蹭蹭的，意在看人。尽管在这位俏郎君眼里，她们永远都是初次谋面的陌生人。
　　“听说顾师傅的青团子是方圆百里内最好的，小女子特地从邻镇赶来呢！”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顾师傅，耳朵上的坠子怎么少了一个？”
　　顾怀青抬手摸了摸左耳垂，果然，他习惯佩戴的流苏坠子不见了。
　　“哦，大约是睡觉的时候掉了罢。”
　　“小女子补一个给你好不好？”
　　“多谢美意，不必麻烦了。”
　　那流苏坠子是万花谷特制的饰物，材料别致，不锈不蚀，寻常人家仿制不来。
　　坠子好像昨晚还在，又或者丢了有几天，他记不清了。
　　顾怀青是万花弟子。他的医术不太好，武功却还不算差。本应游历江湖飘逸如风的万花侠士，为何退隐在江南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卖青团，没人说得出。
　　连顾怀青自己也记不清了。
　　
　　【二】
　　日落时分，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顾怀青打烊了，他用木板掩住店铺的门面，回过头，看到街边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没有伞，一身青衣被雨点打湿，显出一片片苍苍翠色。
　　“我买青团。”少年说。
　　“已经打烊了，小友请明天再来罢。”
　　少年捧起双手，手心里有几枚铜钱。
　　“我想吃青团。”
　　顾怀青看着少年的脸，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他掀开臂弯挎着的竹篮上的布，拈出一颗芦叶包着的青团，放到少年手里，拾起铜钱。
　　少年的手很冷，像清明时节卷着雨丝扑面而来的凉风。
　　青衣少年捧着青团笑了笑，转身跑进雨幕之中。
　　顾怀青将铜钱揣进袖子，撑开伞，慢慢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他的住处就在店铺后面不远，一进的朴素小屋，连着一方后院，院里的槐树正在抽芽。
　　他走到屋檐下，收了伞，有什么东西从垂下的袖口坠了出来。
　　方才的铜钱。顾怀青俯身欲捡，却惊觉从袖口飘出的是一张张惨白的纸片。
　　圆形方孔的纸片，裁作通宝之形。
　　是冥钱。
　　
　　【三】
　　阴雨连绵。前来买青团的客人行色匆匆，一柄柄纸伞绽放在雨帘之中。
　　顾怀青仰望屋檐边坠下的雨丝，慢慢忆起了昨日傍晚的事情。
　　他记得有一个青衣少年来买青团，那少年的眉眼如此清晰，仿佛自很早以前就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记得少年手心的温度，如同被冷落在泥土里的玉石。
　　他还记得从自己的袖口飘出的冥钱，他昨晚将那些纸片烧了。
　　他竟能记起这许多事情，就如昨日傍晚的奇遇一般荒唐。
　　许是清明将至的缘故。
　　顾怀青缓缓将视线收回，望着面前台子上的几颗青团，翠绿的色泽在阴暗的天光中朦胧起来，让人想起云遮雾罩的远山。
　　雨天生意冷清，他不待日落，便将卖剩下的青团收进竹篮，走出店铺，转身关上店门。
　　一阵微雨随着凉风潲进屋檐下，顾怀青回头，看到一个青衣少年。
　　正是记忆中的面貌。
　　少年依旧没有伞，他捧起双手，手心里有几枚铜钱。
　　“我买青团。”
　　顾怀青退了一步，复又走上前，雨水落在他的长发上，渗着凉意。他从篮中取出一颗青团，放在少年的手心，没有拿铜钱。
　　少年似乎长高了一些，昨天只到顾怀青的胸口，今天已经与他的肩膀齐平了。
　　见顾怀青没有收钱，少年执意将手举得高了一些，顾怀青从少年滑下的袖口处看到隐约带着淤青的手腕。
　　顾怀青将伞撑在少年的头顶，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少年不回答，只是抬头望着他，捧着铜钱的手凑近顾怀青。
　　顾怀青用有些发抖的手指拈起一枚铜钱，向少年点了点头，示意钱够了。
　　少年转身跑走了，青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
　　顾怀青松开捏着铜钱的手指，那枚通宝在坠地途中忽地化作一张圆形方孔的纸片，飘落在石板地上，迅速被积水浸透。
　　顾怀青收了伞，直接冒雨跑回住处，靠在门上微微喘息。
　　风敲打着窗纸，后院的槐树枝叶沙沙作响。

　　
　　【四】
　　顾怀青做了梦。
　　他抚上一片温润的肌肤，光滑紧实地覆满了他的手心……按下去、又弹起，手指捏在上面，不由自主地愈掐愈紧。
　　他的身下躺着一个赤裸的青年，双手皆被绳索捆住，高高地举过头顶，身上尽是凌乱的淤青与吻痕，在一片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那人披散的青丝挡住了脸，依稀能看到唇间横亘着一根布条，喉结颤动不已。
　　顾怀青掰着对方的脚踝，向两侧压去。那人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双腿不停地踢蹬，却被他以膝盖紧紧制住。
　　他俯下身，咬住身下之人的侧颈，耳上的两只流苏坠子轻柔地搔动着那人的肌肤。那人的身子登时一颤，唇中溢出模糊的呜咽，腰肢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扭动，宛若一个邀请。
　　“……阿岑。”
　　他用牙关感受着那人喉结的震颤，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将自己挺入他。
　　身下的人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哑的哀鸣，却换来了更加肆无忌惮的顶撞。
　　顾怀青一面用舌头舔舐着他的喉咙，一面在他的体内迅猛地**。那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头不住地摆动。顾怀青抬手捉住他的下颌，将他唇间的布条扯去。
　　一声低沉的呻吟冲口而出，那人紧绷的身子也同时剧烈地一颤，随即瘫软在顾怀青的身下。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沙滩上濒死的鱼。
　　顾怀青的动作愈发暴烈起来，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所有的感官都消散了，只剩下交合之处传来的火热快感。他想要他，侵入他的最深处，在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打上自己的烙印，将他吃干抹净。
　　快意涌到顶点时，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拨开那人的头发，手指恰好按在了带着淤青的额角。那人痛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双目闭得紧紧的。
　　“看着我。”顾怀青的呼吸与他一般急促，他一手揪紧对方的发根，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看我，阿岑！”
　　被唤为阿岑的青年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湿漉漉的乱发披了半张脸。顾怀青的手上加了几分力气，那人一声闷哼，半个身子都被他扯离了床榻，却忽地挣扎起来。
　　他手上的绳索早在方才的情事中松动，此时竟就这样被他挣脱开去。顾怀青皱眉，倾身将对方压在了身下。然而甫一获得自由的青年却不顾一切地反抗着，双手胡乱推拒，撕扯着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像是笼中困兽般想要从他的桎梏中逃开。
　　忽然他左耳一痛，似乎是那只带着长长流苏的坠子被对方扯了下来。
　　也正是在这个瞬间，顾怀青赫然看清了那人的双眼——漆黑幽深，瞳孔中偏偏闪着一丝奇异的光，带着最深的恨意与绝望，如同炉中最后的余烬，亮得令人心惊。
　　顾怀青猛地睁开双眼，卧房内一片寂静，颈后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透。他抬手摸了摸左耳，耳垂上的流苏坠子不见了。
　　大约是方才挤掉了罢。顾怀青在被褥间摸索，忽然触到一大片冰冷的潮湿。
　　春梦依稀。他带着迷茫的眼神回忆了片刻，却已想不起太多。他起身换了衣服，又摸到空空的耳垂。
　　他掀开湿掉的被褥与头枕，仍旧找不到那只流苏坠子。
　　坠子可能几天前就丢了，他记不太清。

　　
　　【五】
　　“顾师傅的青团子，吃了以后会做春梦呢！”
　　“嗯？”顾怀青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店外的女子以袖掩口，眼神游移，在顾怀青抬头与她对视的瞬间，女子的双颊登时涨得通红，她匆匆丢下钱，从他手底下抢过食盒，小碎步跑走了。
　　顾怀青眨了眨眼睛，默默地接待下一位顾客。
　　那中年汉子把钱塞进顾怀青手里，探过身子来对他悄声说：“顾师傅，昨儿吃了你的青团子，晚上就梦到一个绿衣服的仙子！跟我——嘿嘿……”
　　顾怀青没来由地浑身一抖，晨起时的梦境如打碎的瓷器，一片片地扎在脑海里。
　　“唉，就是梦里做得太狠啦，今儿一早累得起不来床，被媳妇骂了，哎呦——”那汉子脸色蜡黄，扶着腰接过盛满青团的篮子，歪着肩膀走了。
　　“顾师傅的团子真好，吃完就娶了个仙女！啧啧……”又来一个，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了。顾怀青莫名有些心慌，仿佛身边有什么挥之不去的妖物，就附着在面前苍翠的团子中，某种……被他遗忘的东西。
　　他断断续续地回想昨夜的梦境，赤裸的肉体，**的欢愉。雨停了不过半日就重新下了起来，冷风阵阵，顾怀青却觉得身体里**不堪。他开始头痛，他想回去休息。
　　顾怀青无心蒸制新一锅青团，收拾店铺，提早打烊了。
　　“我买青团。”一个干净的声音。
　　正在关门的顾怀青倒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青衣少年。少年又长高了，一头乌发以青色的带子束起，额头可以够到顾怀青的下颌。稀疏的雨水从少年的额角淌下，滑过嘴角，渗进衣领。
　　“已经卖完了。”
　　少年睁大眼睛，漆黑的双目注视着顾怀青，仿佛没有听懂。
　　“我想吃青团。”他继续说道。
　　顾怀青摇头：“卖完了，没有了。”
　　少年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瞳孔中闪过一道微光。
　　少年上前一步，踮起脚，吻住了顾怀青的双唇。
　　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丝贯穿天地，哗哗的雨声笼罩了世界。
　　顾怀青回过神时，少年已经不见了。身上的衣服湿沉沉的，雨水在他的脸上淌落，原本握在手中的伞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安安静静地躺在积水里。
　　他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唇，垂目看到手指上沾了一大片殷红。
　　他慌张地用手背擦拭嘴唇与下颌，擦了满手的鲜血。这血不是他的，是从哪里来的？
　　顾怀青退了几步倚在店铺的门上，筋疲力尽。他再次抬起手，发现血迹已经消失了。
　　他靠着门慢慢坐下，激荡的雨雾迷蒙了视野，耳中只有连绵不绝的雨声。
　　有新的声音从雨中传来，清脆悦耳。顾怀青看到一个头戴雨笠、身披蓑衣的人缓缓行来，声音来自此人手上的铃铛，一步一晃，一晃一声。
　　“贫道路过此镇，忽逢大雨，不知这位兄台可否指点一处避雨之所？”
　　顾怀青从屋檐下的台阶站起身，从地上拾起雨伞。
　　“道长若不嫌弃，可来寒舍一叙。”
　　

再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