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长安 长歌当笑背景文案之杨父与先帝

夕照长安

　　作者：桃花榴火

　　万里社稷，不如心底一抹青衫。

　　楔子·狐公

　　杨云青之父杨行知，先帝时曾任宰相，以民为忧，多匡弊政；因足智多谋，形貌昳丽，朝中笑称其为“狐公”。天督之乱中，狐公护主身亡，朝野哀恸，先帝抚尸长泣，谥文正，追封梁国公。

　　其妻长公主当日殉于家中，先帝感其贞烈，追谥“昭”。长女杨云容，才誉长安，立即破格封为郡主，和亲西域；独子杨云青，时年仅七岁，封淳安侯，令监军雁门。

　　杨家看似承尽恩泽，封侯进爵；细一推敲，实则因为这恩泽满门流离，宗族散落。书香鼎盛的杨府，一时间荒草萋萋。直至杨云青雁门归来，十年苦心经营，杨家得以中兴。

　　以狐公之谋略武功，英年早逝，实属举国扼腕之事。民间猜疑纷纭：狐公之死，是否另有蹊跷？

　　无论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狐公的人生终是停在了风华正茂的时候。也许对他自己而言，求仁得仁已是大幸；可对年幼的云容云青而言，前路漫漫，再也没有能保护他们的人。奔赴雁门和西域一瞬间，他们的童年已经结束了。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一章·夕照长安

　　“陛下，还有什么人要老奴宣见吗？”施公公在又出现在门外。

　　龙床上那副病躯微微动了一下，皇帝睁开已经有些浑浊了的双眼，颤巍巍地张开嘴，几不可闻的说道：“狐......”

　　可话音未落他就停住了，因为他想宣见的人，早已死去多时。浑浊的眼睛里潮色几个起落，这位以手腕狠戾著称的君王，竟流下了眼泪来。

　　他一生君临天下，权势通天，却连一句“朕好想你”都说不出口。

　　这时唯一守在一旁的人——太子，忽地的用手帕使劲蒙住了皇帝的嘴，头也不回地对门外说道：“父皇宣胡太医殿外候着呢。其他事项他已经列好诏书了，施公公还是让他多清净会儿吧。”

　　“.......是。”施公公再不敢说什么，静静退下了。

　　太子拿开手帕，有些惊异的发现他的父亲完全没有挣扎，看来是是虚弱得不行了。不知是因为流过泪还是什么，他的眼睛清明起来。缓了一会儿，皇帝笑了，继续进行他们刚刚的话题：“彦儿......这么急着当皇帝吗？要知道.....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啊。”

　　“你已经立好了传位诏书，可见大限也不久了。”

　　“然而朕立的不是你。”

　　“所以我才要杀了你嘛。”太子拿着金剪刀剪了剪烛火，将废芯轻轻甩在地上；父子两人的对话平淡得像谈论一顿晚饭，可如果有其他人听到，能吓得流下豆大的汗来，“不过我也想问问你，我这太子还没废呢，为什么要立七弟做皇帝？”

　　剪去一大截老烛芯后，床前一下子亮堂了许多。皇帝看见那把金剪刀上凿刻着深深的血槽，这种**在刺入目标的心脏时会大量的放出血来，好一件杀人越货的利器。

　　“因为有个人不喜欢你，你太像朕。”皇帝平静地说，“而霜儿胜在心善......只要有良相辅佐，必能顺治天下。”

　　外敌压境，这乱世岌岌可危，治者只有一颗仁心是不够的！太子咽下冷笑不想争执，调侃道：“所以你把你未来的小良相调去雁门，是想从我手里保护他？”

　　未曾想皇帝听闻此言笑的比他更甚，以至于咳了起来。

　　这最终点燃了太子的怒意。如他般敏感尖锐的人，怎会看不出那笑容里深深的讥诮来？他伸手扼住皇帝的咽喉，脸上压抑着狰狞的表情：“那你喊啊！也许会喊来几个老忠臣，以他们的犬儒之心，哪怕殊死也要阻止我这个贼子吧？”

　　太阳已经落下很久了，深宫里只点了少许火烛，大片的富丽堂皇被吞噬在阴影里，只有龙床这一隅在烛光下清晰，残烛摇曳，见证着一场弑父的罪行。

　　皇帝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笑容却丝毫没有减淡：“为何要阻止你？朕现在很想要你当皇帝啊！只要你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就知道——九五至尊，不过是龙椅的奴隶；天下人皆以为你走的是鹏程大道，唯有你知道自己寸步难行......而且你有信心说道老臣们，肯定已经用各种手段隔离开他们了吧......不过有一位忠良，凭你还是难以钳制的......可惜他......被我早早地害死了......”

　　再也没有一个那样聪明完美的人会跪在你面前，笑眼里像存了湖光：“天地君亲师，君者，治之本也，尚在亲之前，陛下自然是臣子最重要的人。”那一刻狐狸的老辣和稚子的赤诚并存在他身上，那么耀眼。

　　皇帝突然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太子大惊撤手，只见皇帝眉间一团黑气，俨然是中了毒。此人一世生杀予夺，就连自己，也不愿意死在别人手里——原来他自知日薄西山，大势已去，竟提前服用了剧毒。

　　无常已降临皇宫。没有人扶皇帝起身，淤血回呛气管，他很快就会窒息而死；只是这狠戾连死都不曾畏惧，却还被一点执念幽幽牵绊着不肯闭眼。他的神智已经不清明了，眼前都出现了朦朦胧胧的幻觉，好似有一个青衫如竹的人站在他面前，垂衣敛手，用一贯悲怜众生的眼光看着自己。

　　是啊，临死才能明白，那个狐狸一样棘手的男人，怎么会栽在那么明显的阴谋里。他是慷慨赴死，求仁得仁，才能带着那样淡然的笑容阖眼啊。

　　于是浊泪与血一起纵横在他的脸上:“狐公......行知......你可知寡人.....高处不胜寒啊......”

　　他伸出的手跌回锦被上，恰逢宫里落更三声，惊起一片鸦雀。

　　太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先是震惊了一会儿，而后收剪刀入袖，将偷来的诏书借烛火焚了个干净，扬灰烬入炭火盆。为防万一，他亲自翻找了皇帝的尸身，发现除了床头几卷爱看的书外，这个硬派帝王并没留什么私物在身边。直到太子掰开他紧握的一只手，才发现了一块青翠欲滴的玉佩。很多年后，这块玉佩被他赐予了杨云青；如果他早点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也许就不会那样看轻父亲的痴念，也许能早点懂得——

　　万里社稷，不如心底一抹青衫。

　　检查好一切后，太子放声大哭：“父皇，驾崩了——！！”

　　少顷，众人鱼贯而入，哀鸿遍野。

　　太子顺理成章的登基，年号永熹。他穿上黄袍俯视百官，看**，大风泱泱；权力就像醉人的美酒，他是渴了很久的旅人。这个年轻人志得意满，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保护一切想要保护的东西了。

　　殊不知这个皇位要他牺牲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他心里仅存的一点柔情。

　　而这时，另一份诏书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由死侍送往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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